第68章 雾中故人(1 / 1)

叶玲儿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同门走散的了。

记忆像是被紫雾泡发了,模糊成一团湿冷粘腻的惊恐。

只记得一声凄厉的惨叫,不知是谁的。

然后是地裂,暗红的触手如同地狱里探出的钩索,瞬间卷走了离她最近的两个师弟。

再然后就是混乱,兵刃折断的脆响,灵力爆开的炫光,还有粘稠液体喷溅在脸上的温热触感。

分不清是人的血,还是那些触手恶心的汁液。

她逃了。

什么太一宗宗主之女的骄傲,什么筑基巅峰的修为,什么平日里师弟师妹们仰慕的目光

在那一刻,全都化作了纯粹求生的本能。

她甚至用上了父亲私下给的保命遁符,那枚足以让她瞬间移至百里外的珍贵符箓,在这诡异的秘境里,只让她勉强冲出了不到十里,便耗尽了灵力,将她像破麻袋一样扔在了一片嶙峋的乱石堆里。

后背撞上尖石,疼得她眼前发黑,喉咙里涌上腥甜。

遁符的反噬和连日的消耗,让她丹田刺痛,灵力几乎枯竭。

她不敢停留,连滚爬起,缩进一道狭窄的石缝里,拼命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极轻,生怕引来雾中游弋的怪物。

外面,隐约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零星惨叫和沉闷的撞击声,但很快就归于死寂。

只有紫雾无声地流淌,带着那股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腐臭。

时间失去了意义。

可能是一个时辰,也可能只是几刻钟。石缝外再无活人的声息。

同门都死了吗?

这个认知像冰锥,一点点凿进她的心里。

胡师兄死在剑冢,现在连这些跟着她一起行动、原本指望互相照应的师弟师妹们也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头顶。

她抱紧膝盖,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不是因为冷,这紫雾粘腻温热,而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

怎么办?

能怎么办?

符钥早已失效,与外界、与父亲、与任何人的联系都断了。

灵力只剩一丝,伤势不轻,外面是无边无际的紫雾和怪物。

古灵洞穴?她隐约听秦昭雪提过一嘴的地方,但方向早就迷失了。

就算知道方向,以她现在的状态,能活着穿过这危机四伏的雾区吗?

或许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也不错?

至少不用再面对那些触手,不用再闻这恶心的味道,不用再承受这种无边的恐惧和孤独。

父亲会难过吗?大概会吧,毕竟损失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女儿。

但太一宗不会缺继承人。秦昭阳那个曾经让她心思浮动过的师弟,如今不知所踪,大概也凶多吉少。

秦昭雪那个她曾经看不起、甚至默许胡昊天去欺压的“药引”,反而在剑冢救了她一命,虽然方式让她屈辱。

现在想想,真是讽刺。

也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在某处等死?

叶玲儿把脸埋进臂弯,喉咙里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

骄傲碎了,优越感没了,只剩下赤裸裸的、对死亡的恐惧和对自身无能的痛恨。

不能死在这里。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心底挣扎。

就算要死,也不能像虫子一样烂在这石头缝里。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陡然凶狠起来,像被逼到绝境的母狼。

她摸索着从怀里掏出最后几颗回气丹,也不管会不会有丹毒淤积,一股脑塞进嘴里,囫囵咽下。

干涸的经脉传来细微的刺痛,一丝可怜的灵力缓缓滋生。

不够,远远不够。

但她等不了了。

石缝外,似乎有轻微的沙沙声在靠近,像是什么东西在拖行。

叶玲儿咬破舌尖,剧痛让她精神一振。她拔出腰间的佩剑。

这柄父亲所赐、曾让她在同门面前倍有面子的“秋水剑”,此刻剑光黯淡,如同她的心境。

她猫着腰,如同最警惕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滑出石缝,选定一个与那沙沙声相反、也背离之前惨叫声传来的方向,踉跄着冲进浓雾。

不能停,不能回头。

她专挑地形复杂、乱石堆积的地方钻,利用娇小的身形和残留的一丝灵力掩盖气息。

好几次,暗红的触手几乎擦着她的衣角掠过,腥风扑鼻。

有一次,她脚下突然一软,半个身子陷进突然裂开的地缝,冰冷的紫雾瞬间裹上来,她拼命用手扒住边缘,指尖磨得血肉模糊,才勉强挣脱,头也不回地继续逃。

丹药催生出的灵力很快再次见底,伤口开始火辣辣地疼,肺像破风箱一样拉扯。

视线开始模糊,世界只剩下眼前几步不断后退的、被紫雾笼罩的怪石和枯木。

终于,她脚下一绊,狠狠摔倒在地,滚了几圈,撞在一棵完全枯死、扭曲如鬼爪的大树根部。喉咙一甜,又是一口血涌出,眼前阵阵发黑。

没力气了。

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她躺在冰冷潮湿的地上,望着上方翻滚的、永无天日的紫雾苍穹,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欠奉。

绝望再次攫住心脏,这次更彻底,更冰冷。

就这样吧。

她闭上眼睛,等待死亡,或是被触手拖走。

预想中的袭击没有立刻到来。

四周安静得可怕,只有她自己粗重破碎的喘息,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片刻。

“沙沙”

轻微的脚步声,从雾中传来。

很慢,很稳,带着一种奇怪的拖沓感。

不是触手滑行的声音。是脚步声。

叶玲儿猛地睁大眼睛,心脏几乎停跳。

是幸存者?还是别的什么?

她拼命想撑起身体,却只徒劳地动了动手指。

只能徒劳地转动眼珠,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浓雾被缓缓拨开。

一道熟悉的身影,踏着粘稠的紫雾,一步步走了过来。

玄色的太一宗弟子服,有些破损,沾着暗色的污渍。

身姿依旧挺拔,面容是胡昊天。

叶玲儿瞳孔骤缩,几乎要尖叫出声!胡师兄?!

他不是不是死在剑冢了吗?!

自己亲眼所见!胸口那个大洞,凝固的血液怎么可能还活着?!

狂喜与难以置信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她声音嘶哑地喊了出来,带着哭腔:

“胡师兄!是你吗?!你还活着?!”

胡昊天停在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低下头。

那双曾经总是带着讨好或算计光芒的眼睛,此刻空洞地望着她,没有任何情绪,像两颗打磨过的黑曜石。

他看了她几秒,然后,极其缓慢地,咧开了嘴。

一个僵硬到近乎诡异的笑容,出现在他苍白的脸上。

“叶师妹。”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像是很久没说过话,语速很慢,“你在这里。”

叶玲儿狂喜的心,瞬间被泼了一盆冰水。

这感觉不对!太不对了!

胡师兄就算侥幸活下来,身受重伤,见到她怎么会是这种反应?

这笑容这眼神还有这声音

“胡师兄,你你怎么了?你的伤”

她声音颤抖,身体下意识向后缩,尽管身后就是坚硬的树根。

“伤?”胡昊天偏了偏头,这个动作也显得很僵硬,“哦那个啊好了。”

好了?剑冢里那么致命的贯穿伤,几天就好了?还出现在这秘境深处?

叶玲儿不是傻子,她修为或许不算顶尖,但世家出身该有的见识和警惕心并不缺。

眼前的胡昊天,处处透着诡异。

他身上的气息很微弱,很混浊,带着一种让她极度不适的阴冷感,完全不是以前熟悉的灵力波动。

“你你不是胡师兄?”她颤声问,手悄悄摸向掉落在身边的秋水剑。

胡昊天空洞的眼神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困惑的情绪,但很快被一种更深的漠然覆盖。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向前走了一步,伸出同样苍白的手:“跟我走。”

“去哪?”叶玲儿心脏狂跳,握紧了剑柄。

“去该去的地方。”胡昊天语气平板,没有任何解释的意图,“主上要见你。”

主上?这个词让叶玲儿头皮发麻!什么主上?

这秘境里除了他们这些被困的弟子和怪物,还有什么“主上”?

难道胡师兄被什么东西控制了?就像书里写的夺舍?还是傀儡?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比面对触手时更甚!

面对怪物,她尚且知道那是敌人。

可面对一个熟悉却已非人的“故人”,那种诡异和惊悚直击灵魂!

“不!我不去!你到底是谁?你对胡师兄做了什么?!”她尖声质问,用尽力气将秋水剑横在身前,尽管剑身颤抖不已。

胡昊天空洞的目光落在颤抖的剑尖上,似乎连一丝嘲讽或轻蔑都欠奉。

他只是又向前一步,那只苍白的手,以一种不容抗拒、快得诡异的速度,轻易地穿过了她徒劳的防御,抓住了她的手腕。

冰冷!刺骨的冰冷!没有丝毫活人的温度!

“由不得你。”

他嘶哑地说,手上传来一股难以想象的大力,轻易地将瘫软的叶玲儿提了起来。

叶玲儿奋力挣扎,拳打脚踢,甚至用牙齿去咬他的手臂,但触感坚硬冰冷,如同咬在铁石上。

她的灵力早已枯竭,这点挣扎对于这具躯壳而言,微不足道。

胡昊天就这么提着她,转身,朝着紫雾更深处走去。

步伐依旧稳定,拖沓。

叶玲儿被他拎着,如同拎着一只待宰的鸡仔。

最初的恐惧和挣扎后,一股更深的寒意弥漫全身。她终于确信,眼前的绝不是胡师兄。

胡师兄已经死了,死在了剑冢。

现在行走的,只是一具被不知名邪物操控的、顶着胡昊天皮囊的怪物!

他要带她去见“主上”那个未知的、可怕的存在。

绝望如同最深的寒潭,将她彻底吞没。连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希望也熄灭了。

不知为何,她竟然想到了秦昭雪的脸。

如果是她是不是有办法救她?

当她察觉到自己的想法时,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自己竟然妄想一个废物来救自己,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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