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文缓缓睁开眼,不过片刻功夫便察觉有异:“落七,我身子如何?柳中志呢?”
他想起自己昏迷前,还在与柳中志对峙。
落七在一旁守了整整两日,闻言顿时大喜,语气带着几分哽咽:“将军,您终于醒来了……”
他把前两日宴会上发生的事情一一说来。
闻言,陈玄文神情微变。
“柳中志死了?”
落七连忙解释:“他是自戕,幸好被人察觉,现在还吊着一口气,还没死。”
陈玄文缓缓闭上眼。
就这么一会儿,他就察觉不对劲:“我中了什么毒?下毒那人抓到了吗?”
落七垂眸:“属下惭愧,还未查出来。”
陈玄文深吸口气:“你去叫人过来,告诉他们我已经醒来之事,我有要事要和他们说。”
“是。”
落七领命而去。
沉知韫早一步知道这个消息,随后落七才派人过来告知她。
她微微挑眉,起身示意佩兰跟上。
陈玄文这时候醒来,差不多在她意料之中。
可惜,他已经迟了。
沉知韫过去时,那些将领也知道陈玄文醒来一事,已经守在他房间里。
他亲近的幕僚、信任的下属,名义上的子嗣……
沉知韫收回视线,目光复杂地看着陈玄文。
“你终于醒了。”
这句似叹似悲,情绪万千。
陈玄文一顿,抬眸看向她:
“过来。”
他伸手。
众目睽睽之下,沉知韫顺着他的意思,把手搭上去,却察觉他的手用力到发紧。
叫她有些吃痛了。
陈屹川眼中还含着泪:“父亲总算醒来,儿子担心你。”
陈玄文一手拉着夫人,一手抚摸儿子的脑袋,左右看了一眼,笑着对他说道:
“父亲身子尚好。”
“你先跟着薛姑姑下去,等会父亲再私下找你说话,可好?”
陈屹川知道父亲有要事和那些叔伯商议,低声应了。
等他下去后,陈玄文才说起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是我的缘故叫诸位担忧了。”
“皇帝那边必有人通风报信,才有柳中志这招阳谋,要么我认命受死,要么顺势反叛,如今……”
“这是在逼我。”
他脑中还有些昏昏沉沉,但不得不早早作下决定。
这是离弦之箭,已经没有回头路。
陈玄文不得不反。
他一一安排手下那些将领。
沉知韫就在旁边听着。
终于,他交代完所有人,示意他们可以退下。
房门打开,众人一一离开。
落七守在门外,再将房门关上。
沉知韫坐在一旁,一言未发。
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陈玄文忍不住变色,轻咳一声,却是咳出血来!
沉知韫一顿,将手帕递给他,叫他擦拭。
陈玄文接过,擦掉下巴的血渍,目光落到这手帕上,又抬眸看向沉知韫:“……这便是你送我的生辰礼?”
沉知韫对他四目相对,略带奇异地看着他。
他果然知道了。
自己做的这些举动,没想过能彻底瞒得过他。
他果真厉害。
沉知韫笑了。
“夫君这是什么意思?”
陈玄文第一次以冷漠、苛刻的目光看着她,象是破开她虚伪的美人面:“你为什么要害我?”
“为了陈玄策……恨我假冒他的身份?”
不然他实在想不出她为何要这么做,明明他们是荣辱与共的夫妻……
沉知韫看着他带着扭曲恨意的模样。
这辈子他自然不懂。
沉知韫依旧否认: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收回手,退后两步。
陈玄文气笑了:“你还在装!”
“你究竟在装什么!”
他从未用那种阴鸷的眼神看过她。
沉知韫居高临下,看着陈玄文半靠在床榻上,神色扭曲的模样。
心中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又觉得没有意思。
何必呢?
继续与他纠缠?
这辈子,陈玄文注定是个人尽皆知的乱臣贼子,不出意外,要被史书钉在耻辱柱上。
她毁了他最在意的清名。
也毁了他日后的帝王路。
也没有必要继续与他纠缠了。
沉知韫打算离开。
却被陈玄文扑到,他压在她身上,手掐着她的脖颈,看着她涨红了脸,喘不过气。
真恨啊。
恨不得就这样掐死她!
可……为何还不能狠心掐死她!
沉知韫艰难地喘气,脸上却露出一抹嘲笑。
手摸到发簪,握紧到指关发白,随即用力朝他刺过去。
陈玄文不敢掐死她,她却没有放水。
陈玄文痛到脸色一变,倒在她身旁,胸腔剧烈起伏,喘着气。
眼睛死死地看着她。
冷笑一声:“你好狠的手段。”
沉知韫起身,踹了他一脚:“比不上你。”
“大夫或许不敢和你直言,你这身子被药给废了。日后你安安分分地做个废人吧。”
陈玄文双眼泛红,就这么看着她离开。
眼角,一滴泪滑落。
外头落七早已被沉知韫派人支走。
这边也交由她的人照看。
陈玄文又昏迷了。
不少下人曾瞧见,夫人双手敷面,低头红着眼从他房中走出。
沉知韫回去后,才发现脖颈上红痕慢慢浮现,瞧着倒是狰狞。
秋月心惊。
却听见沉知韫不紧不慢道:“没事,涂点药就好。”
秋月不敢多问,低声应是。
敷了药后,果真好了不少。
沉知韫静静地看着镜子中的人。
如今将军府上下都是她的人。
她也拉拢了陈玄文名下不少将领,那些不愿听从她的,这些年她也不动声色地将其贬谪,还是调离那些主要职务。
再加之这些年她收揽人心,将士们大多服从于她。
沉知韫心想,该到了收网的时候。
只是陈玄文还得再活一段时间。
就一段时间。
等到皇上再次派人过来,他起兵反抗,这次就真的无法回头了。
正想着,外头紫苏来报,说是小公子前来见她。
沉知韫一顿,示意陈屹川回去,推脱自己身子不适。
没一会儿,紫苏来报,说是小公子回去了,临走前说等夫人好些了,他再来看望。
沉知韫却关心另一件事。
“京城那边可有动静?”
闻言,紫苏低声道:“这事快马加鞭传回去还需十天左右,怕是没那么快。”
“不,这次不一样,这几日京城的兵马就会过来。你派人仔细盯着点。”
沉知韫没法和紫苏解释,裴景玉也知道陈玄文的野心。
因此他不会放过要对付陈玄文的机会。
或许柳中志前脚刚走,另一支队伍后脚便跟上。
果不其然,隔日紫苏便收到消息。
说是有一队五千人左右的兵马正朝朔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