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她们对视一眼。
有人主动开口:“夫人,我无处可去,唯有一身力气可卖弄,日后愿替夫人办事,只求能有一饭一住处。”
有一人开口,身后就有许多人应和:“大人,我愿为奴为婢,只求能得一口饭吃。”
她们昨日私下也和熟悉的人商议过。
边关最近乱得厉害。
若是跑到其他地方去,她们无依无靠,也不知后半辈子如何。
若是留在夫人身边,定感激涕零,忠心耿耿,替这位贵人做事。
同时她们也能求得安稳。
沉知韫看向这些人。
留在这里的人都说要和她走。
就连十多个年岁不一的孩童也说要当她的奴仆。
这些孩童无父无母,更是无处可归。
沉知韫心想,我救她们给她们生路,她们替我办事,都能得好处。
“若是你们想跟我回去,也好。”
“不过丑话说到前头,我手下之人必须忠心,若是叫我发现有人背叛,定将严惩不饶!”
这话说得直白,然而她们却格外坦然。
“吃里扒外的畜生,不用大人您说,一旦我们发现,也会替您处置了她!”
沉知韫看向她。
这人说话倒是斯文有礼。
“你读过书?”
被问话那女子一愣,连忙回话,只是有些艰涩:“读过几年书……我父亲是秀才,曾教我读过。”
大干虽有女学,但边关之地,女子入学之人不多。
她父亲愿意教她,可见也是个疼爱女儿的。
如今说这话,倒更显悲哀。
沉知韫笑了笑:“正好,我身边缺少识文断字的。”
说话间,大夫也请来了。
因为有三十多人,这次请来了五个大夫。
只有三个女大夫。
佩兰低声道:“永昌城的女大夫不多,医术较好的只有六个,其他大夫正好手中有事不能来,只请来三人,又找了两位医术好的老大夫相助。”
本来女子看病多是因一些怀胎生产之事。
不少稳婆除了助产,也是替人看这些病,女大夫也就少了。
沉知韫叫大夫替她们看看,根据每人的身子情况,开些滑胎的药物。
为了以防万一,所有人都喝一剂。
从那边离开,沉知韫面上不显,心中有些沉重。
有些事情,明晃晃地显露在眼前,更叫人难受。
回去休息的处所时,有人说符大人刚刚叫人等她,说是有事要商议。
沉知韫了然,叫他前去传话。
没一会儿,符固安过来了,先是问候一番,随后问起有关宴会上所说一事,考虑如何?
沉知韫道:“符大人所言自是极好,可我需将那些从寨子里的女眷带回城安置好再说。”
心中却以为,自己率兵行事,总比与他人商议来得要好。
闻言,符固安点点头:“也是,总得将她们安置好。”
他明白沉知韫的推拒之意,不再多说什么。
其实。
他眼馋沉知韫的智计,也眼馋李汉升的本事。
要知道他们城中的将领能耐平平,还有不少是京城送过来的贵人,见永昌相对而言算是富庶,特意来此讨个军功。
城中将士青黄不接,可怜他还得出城劫匪。
虽说昨日之计,是这位沉夫人想出,他心有所动,还能把人家夫人夺过来?
不过看这位李校尉格外神勇,本想着借此机会与沉夫人、李校尉交好,再做打算。
不过嘛,既然沉夫人无意,那就不必多费口舌。
免得惹人厌。
沉知韫逗留一夜,便打算离开。
离开前,符固安还特意前来相送。
沉知韫感激他这几日相助,拱手示意,一行人起程离开。
路上,他们又遇到一股流寇作乱,人数竟有四五千人!
即便是乌合之众,也不容小觑。
沉知韫与兄长、李汉升提前谋略,利用周边地势,来个前后夹击,使其自乱溃逃。
大多数人见状不妙,当即投降求饶。
唯有三五百人溃逃散开。
李汉升直接带人追捕,斩杀恶首,剩下的押回城去。
他们又解救出一百多个妇孺。
甚至里头深受折磨的,还有几个五十多岁的老妪。
只有十几人有家可归,其他人也愿意跟随沉知韫离开。
幸好有前头那些女子相助,沉默地替她们熬好了药。
虽说剂量大了些,或许会伤身子,但总比怀了胎儿要强。
到时候苦的是后半生。
只是有两人喝了药,或许是原先就受了重伤,或是憋着的一口气散了,没有挺过来。
当晚便挖了坑,把两人埋了。
沉知韫越发沉默。
这夜他们在外头休息。
沉行之特意来找她,问她日后那些人有何安排。
沉知韫如实说了。
“能吃苦能杀人的,我想练一队女兵,不敢做的,便去跑跑腿,扫扫地,或是去干些针线活,去布坊里头,总有她们的活路。”
“我既然把她们带出来,总得给她们安排好去处。”
“若我有能力,却见死不救,心中不安啊。”
沉行之见她情绪不对劲,语气微重几分:“话虽如此,这并非你的缘故,别因此……”
沉知韫应道:“兄长放心,我心中有数。”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几分笑意。
沉行之暗暗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对她而言,见见世道艰难,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只道:“若是快些,明日就可回城。”
沉知韫应好。
如兄长所言,这边离朔风城不远了。
紧赶慢赶,傍晚就可到那。
另一边,陈玄文收到斥候的传话。
得知这段时间的消息,他挑眉,略显诧异。
还真叫她办成了。
剿灭了两股数千流寇的势力,其他大大小小百馀人的流寇就更不必多说。
一路上,许多得其相助的百姓纷纷相告,说是朔风城的靖安县主除暴安良,剿匪功高!
朔风、延边、永昌一带,百姓接连在夸耀她的功绩。
陈玄文心头动了动,得知她率兵即将归来,决定亲自出城迎接。
此时天边火烧云。
陈玄文站在城墙上,风声猎猎作响。
他眯起眼,往远处看去。
黑色骑兵尤如潮水蜂拥而来,气势逼人。
前头女子一马当先,更显英气勃发。
陈玄文露出一丝笑意。
沉知韫。
好一个沉知韫!
倒是叫他刮目相看!
他高声道:“开城门,迎接夫人归来。”
“吱——”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陈玄文站在城门下,负手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