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昏黄光线下,哈涅尔小心翼翼地展开了从笔记本夹层中取出的那几张羊皮纸。
纸张异常轻薄,近乎半透明,却有着出乎意料的韧性,显然经过特殊的鞣制和处理。
边缘已经磨损发毛,但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依然是辛达语,但笔迹与笔记本主体部分明显不同,更加古老、流畅,带着一种哈涅尔难以形容的神圣感。
第一张羊皮纸的顶端,三个名字并列书写,每个名字下方都有简短的注释:
摩列达。
字迹注释:东方的黑暗驱逐者,星辰的守望者,第一纪元西渡中土,使命未竟。
罗密斯达奴。
字迹注释:西方的援助者,东风之息,与摩列达同行,于第三纪元初失其踪迹。
阿拉塔尔。
字迹注释:工艺之血的继承者,安那塔之戒的见证者,流亡者,寻求救赎与重铸之路。
哈涅尔的手开始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这几张轻薄的羊皮纸。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三个名字,大脑在瞬间陷入了某种近乎空白的震惊状态。
摩列达。
罗密斯达奴。
这两个名字在中土的史书中只占寥寥数笔,却是所有学者都为之困惑的千古谜团。
他们是伊斯塔尔——巫师——中的两位,与甘道夫、萨鲁曼、瑞达加斯特一同被维拉派往中土,协助自由民族对抗索伦。
但与后三位不同,摩列达和罗密斯达奴在抵达中土后不久便向东而行,从此几乎从历史记载中消失。
有传说他们迷失在东方,被黑暗吞噬;有传说他们建立了自己的隐秘教团;还有传说他们实际上完成了某种不为人知的使命,而后悄然隐退。
但在所有中土的记录中,他们最后出现的时间是第三纪元初。
那是三千多年前。
而现在,在这张羊皮纸上,在这本记录着黑暗实验的笔记本夹层里,他们的名字出现了。
不是传说,不是猜想,是白纸黑字的记载。
“莱戈拉斯,”哈涅尔的声音因震惊而嘶哑,他几乎无法组织语言,“你看……看这个。”
精灵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此刻也凑近油灯。
当他看清羊皮纸上的名字时,那双翠绿色的眼睛骤然收缩,瞳孔在瞬间放大。
莱戈拉斯猛地抓住桌沿,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需要这个支撑才能站稳。
“摩列达和罗密斯达奴……”莱戈拉斯低声念出这两个名字,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蓝袍巫师。我在萝林的典籍中读到过他们的记载,但连凯兰崔尔夫人也说不清他们的最终去向。加拉德瑞尔大人曾猜测他们可能前往了远东,甚至……”
“甚至可能离开了阿尔达,”哈涅尔接话,他的声音依然颤抖,“但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在这个世界?而且……”他的目光移到第三个名字上,“阿拉塔尔。”
这个名字哈涅尔从未听说过。
凯勒布林博家族的后裔?
那位创造了精灵三戒的伟大工匠,那位因铸造了力量之戒而名垂青史又背负罪孽的诺多精灵,竟然有血脉流传至今?
而且是在这个世界?
“凯勒布林博,”莱戈拉斯的声音更加低沉,几乎像是耳语,“他铸造了力量之戒。他的技艺无与伦比,但他的造物也带来了中土最大的诱惑和危险。如果他的后裔真的存在……”
“而且和蓝袍巫师在一起,”哈涅尔补充道,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升,那寒意如此刺骨,以至于他打了个冷颤,“这意味着什么?蓝袍巫师离开中土后,来到了这个世界,还找到了凯勒布林博的后裔?他们想做什么?他们在这里已经多久了?”
他的目光急切地扫向羊皮纸下方的正文内容,想要寻找更多线索。
纸张上的辛达语字迹密密麻麻,显然记录了大量信息。
但就在哈涅尔准备仔细阅读时——
“等等,”莱戈拉斯突然猛地抬头,翠绿色的眼睛瞬间锐利如刀。
精灵的身体进入了一种哈涅尔从未见过的战斗状态——不是面对强兽人时的谨慎,而是一种更本能的、近乎动物性的警觉,仿佛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限。
“有人,”莱戈拉斯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是唇语,“外面。不止一个。脚步很轻,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潜行者,而且……带着杀气。”
哈涅尔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来不及思考,本能地迅速收起羊皮纸,塞回笔记本夹层,然后将笔记本贴身藏进怀里。
几乎是同时,他吹灭了油灯,房间瞬间被黑暗吞噬。
两人在黑暗中屏息凝听。
起初什么都听不到。
但几秒钟后,哈涅尔也捕捉到了——极其细微的摩擦声,像是软底靴子踩在走廊地毯上的声音。
不是学者之家的守卫,守卫的脚步声更重,皮靴的硬底会发出特有的声响。
也不是普通客人,这个时间大多数人已经休息。
这些脚步声……太安静了。
安静得不正常。
而且移动的方式很特别,不是直线前进,而是交替掩护,像是军事小队在执行潜入任务。
莱戈拉斯已经移动到门边,耳朵贴在门板上。
他的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身体微微弓起,全身肌肉紧绷,像准备扑击的猎豹。
在昏暗的光线下,哈涅尔能看到精灵的耳朵在轻微颤动——那是莱戈拉斯在通过声音判断门外敌人的位置和数量。
哈涅尔也悄然后退,背靠着墙壁,右手摸向腰间。
他没有武器,只有特莉丝给他的几瓶药剂。
他感到左手上的戒指开始发烫,一种警告性的灼热,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戒指在黑暗中微微泛着红光,那些符文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
走廊里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外。
没有敲门。
没有询问。
没有试探性的呼喊。
只有一片死寂的沉默,持续了大约五秒钟。
那五秒钟对哈涅尔来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能感觉到冷汗顺着后背滑下。
然后——
“咻!咻!咻!”
三道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夜晚的宁静。不是从门外,是从窗外。
三根漆黑的利箭穿透木质窗框,裹挟着寒冷夜风射入房间。
箭矢的速度快得惊人,在黑暗中几乎看不见轨迹,只能听到它们撕裂空气的尖啸,以及箭身上附着的某种魔法能量发出的微弱嗡鸣。
第一箭钉在哈涅尔刚才站立位置后方的墙壁上,箭身完全没入木板,只有箭羽在外剧烈颤动,发出“嗡嗡”的余震声。
第二箭射穿了桌上的油灯底座,金属碎裂声刺耳,玻璃渣四溅。
第三箭——
直取哈涅尔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