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艘破旧的舢板就像是风雨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徐秋没有片刻迟疑,踩着湿滑的礁石,几步就冲了过去。
他解开拴在岸边石柱上的粗糙麻绳,用尽全身力气,将这艘并不算轻的小船推入浪花翻涌的浅水区。冰冷的海水瞬间灌满了他的鞋子,但他毫不在意。
他跳上舢板,拿起船里那支旧船桨,奋力划动,顶着风浪,一点点朝着那片彩色的礁石滩靠近。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不断滑落,混杂着汗水,又咸又涩。
等船终于靠稳,他将船身卡在几块礁石的缝隙里,然后直接跳了下去。
站在礁石上,眼前的景象依旧让他心神震动。
这些海星就像是海里的蝗虫,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礁石上原本附着的海螺,牡蛎,藤壶,全都被啃食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光秃秃的岩石和这些密密麻麻的掠食者。
徐秋不再多想,弯下腰,直接用手开始捡。
他双手并用,像是勤劳的农夫在收割田地里的庄稼。抓起一个,扔进船里,再抓起一个,再扔进去。
动作机械而又重复。
海星的表面粗糙,带着细小的棘刺,抓在手里有些扎人。
舢板里的海星越堆越多,很快就在船底铺了厚厚的一层,五颜六色,像一船打翻的颜料。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雨势渐渐小了,但风依旧很大。
徐秋一直埋头苦干,直到腰背酸痛得几乎直不起来,他才停下动作,捶了捶后腰。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蔽,但从光线的强度判断,时间恐怕已经过了中午。
小小的舢板已经被海星铺了半满,再装下去,恐怕会有倾覆的危险。
他正发愁该如何是好,远处泥泞的小路上,忽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母亲李淑梅。
她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阿秋!”
李淑梅远远地就看到了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等她走近,看清楚舢板里那满满一船五颜六色的东西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这是什么?”
“海星。”
徐秋从礁石上跳回岸边,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李淑梅放下食盒,快步走到船边,探头一看,眼睛瞬间就亮了,那光芒比看到金元宝还要炽热。
“我的老天爷!这么多!”
她激动地搓着手,绕着小船走了两圈,随即一拍大腿,指着徐秋的鼻子就数落起来。
“你这傻小子!发现这么大一桩好事,怎么不知道回去喊人!”
“就凭你一个人,累死也搬不完啊!”
徐秋无奈地笑了笑。
“我这不是怕被人发现嘛。”
李淑梅听了,觉得也有道理,但还是心疼儿子。她打开食盒,里面是还冒着热气的饭菜。
“于晴说你一大早就跑出来收地笼,怕你饿着,让我送点吃的过来。快,先吃饭。”
她看着这一船的收获,脸上的喜色怎么也藏不住。
“我这就回去,把你爹和你两个哥哥都叫来!咱们家今天发财了!”
李淑梅说着就要转身往回走。
“娘,等一下。”
徐秋叫住了她。
“你回去的时候,顺便去阿强和猴子家说一声,让他们也过来。”
他指了指脚下的这艘舢板。
“我用了人家的船,总得知会一声。这好事不能一个人占了。”
李淑梅愣了一下,随即赞许地点了点头。
“行,还是我儿子想得周到。”
她说完,便脚步生风,几乎是小跑着朝着村子的方向赶去。
很快,村口的方向就出现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
徐洪斌和徐春,徐夏三个人,推着家里那辆最大的板车走在最前面。许秀云和于晴跟在后面,手里都拎着空的麻袋和竹筐。
一行人走到近前,当他们看到那片被海星覆盖的礁石滩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喧闹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呆立在原地。
“这是海星开大会啊。”
徐洪斌最先回过神来,他声音发颤,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就在这时,阿强和猴子也气喘吁吁地从另一条小路跑了过来。
“阿秋!你没事吧!”
“我们听婶子说你出事了,船都”
他们的话说到一半,也看到了那片礁石,声音戛然而止。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
猴子挠了挠头,看着安然无恙的徐秋,又看了看那艘装满海星的小船,才反应过来。
“好你个徐秋,吓死我们了!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阿强则是感动地拍了拍徐秋的肩膀。
“兄弟,这么大的好事还想着我们。”
可他话音刚落,目光就落在了那艘舢板上,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等等,这船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猴子也凑过去看了一眼,立刻怪叫起来。
“我靠!这不是我们的船吗!好你个徐秋,偷我们船出来发财!”
徐秋笑着捶了他一拳。
“少废话,赶紧干活!”
短暂的震惊和玩笑过后,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
大家根本顾不上说话,一个个弯着腰,像是在跟时间赛跑,疯狂地将礁石上的海星往麻袋里装。
板车很快就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带来的十几个麻袋也全都装满了。
海风吹过,带着咸腥的气味,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收获的喜悦。
徐秋直起酸痛的腰,想找个地方歇口气。
他目光扫过人群,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二嫂刘慧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他正觉得疑惑,一转头,又看到大嫂许秀云正提着一个空麻袋,鬼鬼祟祟地朝着村子的方向跑去。
徐秋的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村口的小路上,再次出现了一大群人。
为首的,正是二嫂刘慧的母亲。
她的身后,跟着乌泱泱一大片男男女女,都是刘慧娘家的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