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压下心头的激动,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装作随意地问道。
“你姑丈那人,好说话吗?肯把船借给外人?”
“嗨,这有啥。”
裴光大手一挥,满不在乎地说道。
“他那船放着也是放着,你去借,给点租金不就行了。再说了,有我这层关系在,他肯定给面子。”
“我姑丈就住码头边上,要不我现在就带你过去问问?”
裴光是个行动派,说着就要拉徐秋起身。
“行!”
徐秋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站了起来。
机会就在眼前,必须牢牢抓住。
徐秋内心那股因财富蓝图而涌起的激动,被他强行压在了心底。
他很清楚,裴光不仅是信得过的兄弟,更是因为那糟糕的运气,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
如果这次黄花鱼的买卖能带上他,不只是多一个帮手,更能实实在在地帮兄弟一把。
他看着裴光,神色认真了许多。
“光子,想不想跟我干一票大的?”
裴光正兴致勃勃地在前面带路,闻言脚步一顿,回头奇怪地看着他。
“干一票?干什么?”
“出海,捕鱼。”
徐秋的回答简单直接。
裴光脸上的表情更迷惑了,他指了指自己。
“我?算了吧阿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运气,跟我出海,别说鱼了,怕是连渔网都得给你赔进去。”
他这话说的半是自嘲,半是真心。
“所以这次你不用带脑子,只要带上人就行。”
徐秋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我有个条件,只要你答应,我保证这次让你赚到盆满钵满。”
裴光的好奇心彻底被勾了起来。
“什么条件?”
“到了海上,一切都得听我的。”
徐秋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我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我让你下网,你就不能收锚。不管你觉得我的决定有多离谱,都必须无条件执行。”
这话里的分量,让裴光脸上的玩笑神色慢慢收敛了。
他看着徐秋,发现对方的眼神里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那是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裴光沉默了片刻,随即苦笑一声。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摊了摊手。
“你现在可是咱们村的财神爷,赶个海都跟捡钱一样。我不听你的,难道还听我这‘赔光’的命?”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别说听你的,你就是让我跳海里去抓鱼,我眉头都不皱一下!”
徐秋满意地点了点头。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码头走。
裴光像是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
“等过几天,我也打算来码头找点活干了,总不能一直这么混下去,得攒钱娶媳妇了。”
他用胳膊肘碰了碰徐秋。
“到时候咱俩一块儿啊,也好有个照应。”
“我就不去了。”
徐秋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这个回答让裴光很是意外。
“为什么?你不是也缺钱盖房子吗?”
徐秋当然不能说自己有系统在手,打工的这点辛苦钱他根本看不上。
他更怕自己这刚刚有所好转的形象,因为突然跑去码头当苦力,而显得太过刻意,引起家里不必要的怀疑和盘问。
他必须让自己的转变,看起来更顺理成章一些。
“我这身子骨你又不是不知道,干不来那种重活。”
他找了个借口。
“再说了,有这力气,我还不如多去海边转转,说不定还能捡条大鱼。”
裴光一想也是,以徐秋最近的运气,去海边转一圈的收益,确实比在码头累死累活强多了。
他又提议道。
“那叫上阿强他们?”
“他们不会去的。”
徐秋摇了摇头。
那几个发小,要么懒散惯了,要么胆子小,让他们跟着在岸边赶海凑个热闹还行,真要跟着出远海面对风浪,怕是没一个敢点头。
闲聊的工夫,两人已经走到了码头。
午后的码头比清晨时要冷清一些,但依旧能闻到空气中那股浓郁的咸腥味,混杂着船身上柴油的味道。
徐秋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岸边焦急等待的母亲李淑梅。
李淑梅也看到了他,那双因为常年操心而布满忧色的眼睛里,明显闪过一丝松弛。
“还知道来啊。”
她嘴上虽然埋怨着,但紧绷的肩膀却不自觉地放了下来。旁边几个相熟的妇人也看到了徐秋,纷纷笑着打趣。
“淑梅嫂子,你家阿秋现在可真是转性了,都知道来码头帮忙了。”
“是啊,越来越懂事了。”
就在这时,一阵“突突突”的马达声由远及近。
是父亲和大哥的船回来了。
李淑梅立刻伸长了脖子,紧张地朝船上望去。
船缓缓靠岸,徐春利落地跳上码头,将粗糙的缆绳在石墩上缠了七八圈。
徐父徐振国熄了引擎,黝黑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还算亮堂。
“怎么样?”
李淑梅急切地问道。
“没碰上什么值钱的大货,不过收获还行。”
徐振国声音洪亮地回了一句。
船上的几个大竹筐里,虽然没有大黄鱼或者石斑,但装满了活蹦乱跳的梭子蟹和皮皮虾,那些虾蟹在筐里互相挤压碰撞,发出清脆的“咔咔”声,充满了生命力。
不等父亲吩咐,徐秋已经主动跳上了还在微微晃动的船板。
他弯腰拎起一个装满了梭子蟹的竹筐,动作稳健,没有丝毫的迟疑。
然后,他将竹筐里的螃蟹小心地倒在事先铺好的油布上,伸手进去,用一种极为熟练的手法开始分拣。
他的手指灵活地捏住螃蟹的最后一对步足,迅速判断其公母肥瘦,然后分门别类地丢进旁边不同的水桶里。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
李淑梅本来正在跟旁边的人说着话,眼角的余光瞥见儿子的动作,声音戛然而止。
她愣住了。
她的目光落在徐秋那双正在快速分拣螃蟹的手上,脸上流露出一种混杂着惊讶与困惑的神情。
她死死地盯着他。
这个从小油瓶倒了都懒得扶的儿子,别说干这种活了,以前连渔船都懒得上。
他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
而且,看他那熟练的劲头,根本不像个新手,倒像个在码头浸淫了十几年的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