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花鸡在鸡圈里扑腾得厉害,翅膀扇起一阵尘土和鸡毛。
阿强和猴子在旁边看得直乐,大声起哄,让这小小的后院充满了闹哄哄的活力。
徐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角落里把那只肥硕的大公鸡给摁住。
他一手抓着鸡翅,一手拎着鸡爪,那鸡还在他手里不甘心地挣扎。
他提着鸡,跟着阿强和猴子,朝着村子另一头的赵光家走去。
赵光家是他们这群发小的秘密据点。
赵光的母亲早年病逝,父亲是个常年漂在海上的老渔民,家里只有他和两个妹妹。
没有长辈的管束,这里便成了他们这群半大青年最自由的天地。
等徐秋他们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聚了好几个人,都是从小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兄弟。
大家看到徐秋手里的那只大公鸡,顿时爆发出兴奋的欢呼声。
院子里乱糟糟的,却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徐秋看着眼前这些熟悉又年轻的面孔,听着他们肆无忌惮的笑骂声,心里一阵恍惚。
他想起了上辈子。
后来他生意越做越大,成了人们口中客客气气的徐总。
而眼前的这些兄弟,有的继续当了渔民,有的外出打工,有的早早病逝。
大家的人生轨迹渐行渐远,到最后,竟是连再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股酸涩的怅惘,在他心头一闪而过,随即被他用力压了下去。
“来来来,别愣着了,打牌打牌!”
一个叫大头的青年已经熟门熟路地从屋里搬出了小方桌和几条板凳,手里还拿着一副被摸得油光发亮的纸牌。
“老规矩,玩几把带钱的,谁输了谁晚上请客喝两盅!”
猴子兴奋地搓着手,第一个响应。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徐秋身上。
在他们这群人里,徐秋以前是最好赌,也是玩得最疯的一个。
“阿秋,你先来,今天手气肯定旺!”
阿强推了他一把,想把他按在桌边的位置上。
徐秋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看着那副纸牌,看着兄弟们期待的眼神,心里很清楚,只要他坐下去,就等于又回到了从前的老路。
赌博玩乐,醉生梦死,直到把所有人的情分都耗尽。
重活一世,他不能再这样了。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徐秋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玩吧,我不打了。
院子里的喧闹声瞬间小了下去。
阿强愣住了。
“不打?你小子今天转性了?”
徐秋笑了笑,晃了晃手里还在扑腾的公鸡。
“我先把这个解决了,不然晚上没得吃。”
他没多做解释,转身就走向院子角落的水井边。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让大家挑不出毛病。
赵光的两个妹妹闻声从屋里探出头来,怯生生地看着这群大哥哥。
“让小兰去杀吧,阿秋你来打牌啊!”
猴子还是不想放过他。
“不用,我来就行。”
徐秋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商量的味道。
他把公鸡的翅膀交叠按住,从井边的石头上拿起一把磨得锃亮的菜刀,动作干脆利落。
手起刀落,温热的血溅在地上,那只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公鸡瞬间就不动了。
他处理得干净又迅速,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这股利索劲,让旁边看着的几个发小都有些发愣。
他们印象里的徐秋,虽然顽劣,但做事总是带着一股懒散劲,从没见过他这么干练的模样。
趁着烧水褪毛的工夫,徐秋又指挥着猴子和另外一个叫阿东的发小去海边礁石上撬了些新鲜的生蚝和海螺回来。
阿东还从自己家里顺手拿了两根带着肉的猪骨头,说是要让汤更鲜。
没过多久,赵光家那口大铁锅里就炖上了。
肥硕的鸡块,鲜活的蛇段,配上猪骨和刚撬回来的海货,底下烧着旺旺的柴火,锅里咕噜咕噜地冒着泡,一股浓郁霸道的香气很快就飘满了整个小院。
牌局已经散了,所有人都围在灶台边,眼巴巴地盯着那口锅,不停地咽着口水。
徐秋往锅里撒了一把盐,用大勺搅了搅,香气更盛了。
他拿起一个干净的海碗,先舀了满满一碗最浓的汤,又捞了几块最肥的鸡肉和蛇肉放进去。
“阿秋,你这是干啥?”
阿强不解地问。
“先给我舀一碗,我等会儿得带回去。”
徐秋头也不抬地说道。
赵光一听,立刻就明白了,他拍了下脑门。
“对对对,该给叔留一碗!今天早上那事,叔肯定气得不轻,是该好好补补。”
他主动找了个带盖子的瓦罐,让徐秋把那碗汤倒进去,仔细地盖好放在一旁。
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没人觉得徐秋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众人围着那口大锅,吃得热火朝天,满嘴流油。
酒酣耳热之际,大家的话匣子也彻底打开了。
“阿秋,你那条大黄唇鱼,真是神了!现在整个浪台村,谁不羡慕你!”
“就是,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了这么一手寻鱼的本事,教教哥几个啊!”
徐秋啃着一个鸡腿,含糊地说道。
“运气好罢了。”
“我听我爸说,明天下午退大潮,到时候沙滩底下好东西肯定不少。”
赵光忽然开口说道。
这话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
“真的假的?那咱们明天一起去赶海?”
“去啊!肯定要去!说不定也能挖到什么值钱的宝贝!”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徐秋听着他们的讨论,心里也跟着活泛起来。
他看着这群兴致高昂的兄弟,笑着举起了手里的酒碗。
“行,那明天下午,退潮的时候,咱们老地方见!”
“好!”
所有人齐声应和,举起碗,将碗里辛辣的白酒一饮而尽。
徐秋看着兄弟们通红的脸庞和闪亮的眼睛,心里那份因重生而来的孤寂感,在这一刻,被这股热烈的情谊冲淡了不少。
他不再是孤军奋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