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定下,整个“地上天国”的核心机器便围绕着这个“请君入甕”的局高速且隐秘地运转起来。
周北辰深知,骗过弗拉基米尔那只老狐狸,细节是关键,尤其是要骗过他可能存在的、对混沌能量的感知。为此,他几乎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资源。
在远离主基地的一处偏僻峡谷里,一场特殊的“选拔”正在进行。周北辰亲自坐镇,洛嘉则如同冰冷的雕塑般站在他身侧。台下,是从各支护教军中挑选出的三百名绝对忠诚、且家眷都在控制区内的死士。他们被告知,将执行一项极度危险但光荣无比的任务——扮演“被混沌蛊惑的悍匪”。
“记住你们的表情!眼神要疯狂,但不是那种失去理智的疯狂,是带着一种被许诺了力量、急于证明和获取更多的贪婪和暴戾!”一个从拉尔特剧团“请”来的老演员,正嘶哑着嗓子指导着,“动作要夸张,充满表现力!你们不是军人,是一群得到了‘恩赐’的亡命徒!嗷嗷叫!对!就是这样!”
死士们穿着从缴获物资里翻出来的、刻意做旧的杂色衣物,脸上涂抹着污泥和暗红色的颜料,努力模仿着癫狂的状态。他们进行的对抗训练也完全不同于护教军的战阵,更强调个人勇武和混乱的冲击。
另一边,在一个临时搭建的、通风极好的帐篷里,几位被拉瓦锡找来的、曾经在旧圣约教负责制作圣像划和仪式道具的匠人,正围着一个简易的化学工作台。工作台的主持者,是一个名叫赫里斯的瘦小男人,他曾经是某个小聚落的药剂师,因为对植物和矿物特性的深入了解而被“特招”。
“这些材料比例要调整,燃烧时要冒出浓密的黄绿色烟,但不能温度太高,伤到演员。”赫里斯喃喃自语,小心翼翼地将一些研磨好的粉末混合,又加入某种粘稠的树汁,“还有这个荧光苔藓的提取液,混合一点研磨的鳞粉对,涂在模型上,在特定角度的光线下,会反射出类似角质增生的油亮光泽”
他们正在制作的,是“混沌变异体”的视觉道具。用皮革、填充物和精心调制的涂料,制作出看似在搏动的肉瘤、扭曲的骨刺。一些关键部位,比如“挥舞的变异触手”,内部用上了纤细而坚韧的金属丝作为骨架,由藏在里面的死士悄悄操控。所有材料都经过洛嘉的亲自感应,确保不携带任何真实的混沌能量,只是纯粹的视觉欺骗。
毒箭和亵渎匕首的准备更是重中之重。箭头被刻意打磨得不够锋利,确保无法穿透洛嘉那非人的坚韧皮肤,但箭杆上涂抹的,是赫里斯精心调配的强力麻痹毒素和一种能引发局部肌肉剧烈抽搐、模拟痛苦效果的生物硷。萝拉小税 已发布最歆彰劫
“剂量经过严格计算,”赫里斯向周北辰和洛嘉保证,手里拿着试验用的小刀,刀尖沾着一点点墨绿色的粘液,在一块生肉上轻轻一划,那肉块立刻剧烈地痉挛、蜷缩起来,表面甚至泛起不自然的青紫色,“能造成极大的痛苦和麻痹假象,但以神子大人的体质,最多两个小时就能代谢掉大部分,不会留下永久损伤。”
测试时,洛嘉主动要求亲身体验。当涂抹了低剂量药剂的匕首轻轻划过他手臂皮肤时,即便以原体的意志力,他的眉头也瞬间拧紧,手臂肌肉不受控制地绷直、颤抖,一片骇人的青紫色迅速蔓延开来。
“够劲。”洛嘉甩了甩手臂,感受着那火烧般的麻痹和抽搐,沉声道,“弗拉基米尔就算隔着很远用观测镜看,也看不出破绽。”
“这玩意不会是药到安格隆同款吧?”
“啥?”
“没啥。”
亵渎匕首则是真正的工艺品。它被刻意做旧,刀身上蚀刻着扭曲亵渎的符号,由赫里斯等人设计,由洛嘉确保只是看起来邪恶,不蕴含任何实际意义或力量,刀柄缠绕着暗红色的、彷彿浸过血的布条。它唯一的特殊之处在于内部是中空的,藏有一小包特制的、由牲畜血液混合颜料和化学物质构成的“血包”,受到一定压力就会破裂,制造出“重创流血”的效果。
地形勘察由最精锐的“狗腿子”完成。他们最终选择了一处名为“断喉峡”的险要之地。峡谷狭窄,两侧是易于埋伏的陡峭坡地,入口处有一片相对开阔的乱石滩,适合“匪徒”突袭和“大军”混乱。出口则更加狭窄,便于制造“被堵截”的假象。伏击点、撤退路线、观察哨位都被反覆确认和标记。
扮演信徒和诱饵部队的,是护教军中一支同样忠诚、但心理素质过硬、擅长“表演”的队伍。他们反覆排练着遭遇袭击时的惊慌失措,以及看到神子降临时的希望与紧随其后的绝望。如何恰到好处地溃散,如何发出凄厉的惨叫,如何用眼神传递恐惧,都被细细打磨。
一切准备就绪,空气中瀰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与期待。
五日后,“地上天国”的“先锋部队”——约两千人的护教军,护送着数百名“迁徙信徒”,浩浩荡荡地开拔,朝着靠近弗拉基米尔势力范围的边界行进,路线恰好会经过“断喉峡”。
行军过程故意显得松散,队伍拉得较长,斥候的警戒范围也比平时要小,一副麻痹大意的样子。
与此同时,按照“计划”,神子洛嘉正带着一小队亲卫,在距离峡谷不远处的另一条路线上进行“例行巡逻”。他骑在一匹高大的科尔奇斯沙兽上,身披象征身份的简洁白袍,阳光洒在他身上,彷彿镀上了一层金边,神圣而威严。
当峡谷方向隐约传来骚动和喊杀声时,洛嘉“恰好”抬头,紫罗兰色的眼眸瞬间锐利起来。
“那边有情况!随我来!”他低喝一声,一夹兽腹,率先朝着“断喉峡”方向冲去。亲卫们紧随其后,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怒”。
断喉峡内,战斗已经“爆发”。
扮演匪徒的死士们如同真正的疯狗,从峡谷两侧的坡地上嚎叫着冲下,利用滚石和简陋的远程武器制造混乱。他们作战勇猛,甚至有些“过度”,完全不顾自身伤亡,那种歇斯底里的劲头,完美演绎了被混沌蛊惑后的狂躁。
护教军“先锋部队”则“仓促”应战,阵型在突袭下显得有些混乱,士兵们大声呼喝着,奋力抵抗,但似乎被敌人的亡命打法所压制,不断有“伤亡”出现,场面一度十分“惨烈”。
“保护信徒!结阵!顶住!”先锋军官声嘶力竭地呼喊,指挥着部队向峡谷出口且战且退。
就在这时,洛嘉如同神兵天降,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入了战场!
他甚至没有下马,直接撞飞了两个挡路的“匪徒”,金色的火焰骤然在他手中燃起,化作一道凝练的火鞭,凌空抽向匪徒最密集的地方!
“轰!”
火焰炸开,数个“匪徒”惨叫着被点燃,特制的防火衣物下是湿泥,火焰很快熄灭,但浓烟和效果十足。
“是神子!神子来救我们了!”伪装的信徒们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士气大振。
洛嘉的出现,立刻扭转了战局。他如同金色的礁石,挡在了溃退的部队和追击的匪徒之间,手中火焰纵横挥舞,看起来每一次攻击都精准而致命,将匪徒的攻势硬生生遏制住。
“快!带信徒从出口撤退!我来断后!”洛嘉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部队依言加速后撤,而洛嘉则独自一人,面对如同潮水般湧来的、越来越多的“匪徒”。他且战且退,白袍已然沾染了尘土和“血迹”,金色的火焰依旧在燃烧,但范围似乎不如最初那般炽烈,彷彿消耗巨大。
就在他挥拳将一个扑上来的“匪徒”连人带盾轰飞,身形出现一丝微不可察的迟滞的瞬间——
“咻!”
一支角度极其刁钻的毒箭,从乱石滩的一个隐蔽角落里射出,快如闪电,直奔洛嘉因挥拳而露出的腋下防御薄弱处!
洛嘉似乎察觉到了,猛地侧身,但终究慢了一线!
“噗!”
箭矢精准地命中!虽然不是真正的穿透伤,但箭头携带的麻痹毒素和肌肉抽搐剂瞬间透过特制的、易于破裂的衣料,作用于他的皮肤!
“呃——!”洛嘉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整个人动作猛地一僵,那中箭的右臂肉眼可见地变得青紫、麻痹,甚至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起来!他周身的金色火焰剧烈地摇曳了一下,骤然黯淡了大半!
“神子受伤了!”不知是谁惊恐地喊了一声,刚刚提振起来的士气瞬间跌入谷底。
而就在这时,峡谷深处,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彷彿血肉撕裂般的异响,三个体型庞大、造型狰狞恐怖的“混沌变异体”缓缓走了出来!
它们身上“搏动”的肉瘤、流淌的“粘液”、挥舞的“触手”和闪烁着不自然油光的“骨刺”,在昏暗的峡谷光线下,显得无比逼真,散发着令人作呕的亵渎气息。它们发出低沉的、非人的咆哮,朝着受伤的洛嘉步步紧逼。
倖存的护教军和信徒们吓得魂飞魄散,撤退变成了真正的溃逃。
洛嘉强忍着右臂的麻痹和剧痛(大部分是真实的身体反应),左手燃起比之前微弱许多的金色火焰,与三个“变异体”“激战”在一起。战斗看起来异常艰难,他的动作因麻痹而变形,火焰也无法像之前那样轻易“净化”敌人,只能在“变异体”身上留下焦黑的痕迹,而“变异体”的攻击则在他周围留下道道“狰狞”的划痕(事先准备好的颜料和破损)。
就在洛嘉看似用尽最后力气,将一个“变异体”的“脑袋”用火焰“轰碎”,自身也半跪在地,喘息不已的刹那——
异变再生!
一个一直混在溃逃信徒中、看起来惊慌失措的普通民众,眼中骤然闪过一道诡异的光芒!他猛地从怀里掏出那柄精心打造的“亵渎匕首”,如同潜伏的毒蛇,从洛嘉视觉的死角,朝着他的后心狠狠刺去!
这一下又快又狠,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暴喝响起!只见周北辰不知何时,带着一队精锐的“火炬手”营士兵,出现在了峡谷入口处!他目眦欲裂。
“拿下他!”周北辰怒吼,同时快步冲向半跪在地的洛嘉。
“火炬手”营士兵一拥而上,迅速制服了那个还在挣扎咆哮的间谍。周北辰冲到洛嘉身边,一把扶住他,看到他右臂骇人的青紫色和苍白汗湿的脸颊,眼中充满了“焦急”与“愤怒”。
“撑住!洛嘉!撑住!”周北辰的声音带着颤抖,和几个人一把将洛嘉背起,“撤退!全军撤退!回营地!”
残存的部队保护着周北辰和“重伤”的洛嘉,仓皇地逃离了彷彿瀰漫着不祥气息的“断喉峡”。
地下深处,一间经过特殊处理、拥有隔音效果的掩体内。
“噗——哈哈哈!”周北辰指着洛嘉,终于憋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飙了出来,“洛嘉,你你刚刚倒下去那个演技,哈哈哈哈,太浮夸了!眼珠子往上翻,舌头还差点吐出来,你当你是吊死鬼啊?没被看出破绽吧?”
洛嘉活动着已经恢复大半、只剩下些许酸麻的右臂,看着笑得快抽过去的周北辰,无奈地摇了摇头,但嘴角也忍不住微微勾起一丝弧度:“父亲,您最后冲过来那个踉跄,还有喊‘撑住’时那个破音,喊得是够响,但我怎么听都觉得你差点笑场,缺乏了一点那种嗯,痛彻心扉的感情。”
“妈的,背你是真沉啊!”周北辰揉着发酸的后腰,“不过效果看来是真好。我刚才上来前,偷偷观察了一下,外面那些不知情的士兵和民众,那气氛,压抑得跟天塌了一样。好多大小夥子眼睛都红了,咬着牙憋着哭,估计恨不得立刻找弗拉基米尔拚命。”
洛嘉走到掩体唯一的观察孔前,透过伪装,看着外面瀰漫着悲伤与愤怒情绪的营地,轻声道:“他们是真的在担心。”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周北辰止住笑,走到他身边,眼神恢复了些许冷静,“哀兵必胜。现在全军都以为你重伤垂危,老子又是个只会算计、没了你就玩不转的‘伪牧羊人’,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弗拉基米尔但凡有点野心,有点判断力,都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
洛嘉沉默片刻,感受着营地中那股因他而起的、真实不虚的悲愤与凝聚力,低声道:“希望那个老东西能中招吧。”
周北辰也望向北方,彷彿能穿透层层岩土,看到那座名为“冰铁堡”的坚城。
“希望吧”他轻声重复道,眼神中闪烁着算计与期待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