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骗你。” 他看着秦银落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而清晰,眼底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沉重的承诺:
“落落,这件事上,我不会骗你。”
秦银落与他对视着,时间仿佛被拉长。
他似乎在衡量那双深邃眼眸里每一丝光的变化,每一分情愫的真伪。许久,他才几不可察地,轻轻点了一下头。
“好,”他收回手,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我信你。”
他重新端起那碗汤,送到唇边,又喝了一口。
汤依然是鲜美的,但这一次,秦银落敏锐的味蕾在醇厚的余韵之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苦涩。
那味道很淡,转瞬即逝,却与他记忆里这种顶级场所出品的、要求口感完美无瑕的标准格格不入,像是一个精心谱写的乐章里,突兀地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音符。
秦银落端着汤碗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他双目微微虚眯,骤然抬眼,目光如电,精准地射向对面的龙谨枫。
几乎是同时,龙谨枫正状似无意地别开眼,拿起筷子去夹远处的菜,那动作流畅自然,却莫名透着一丝心虚。
秦银落没有立刻发作。
他放下汤碗,碗底与桌面接触,发出极轻的“嗒”的一声。
他身体微微后靠,目光沉静如水,落在龙谨枫那张努力维持着“无辜”和“淡定”的脸上。
“你加的?”他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笃定:
“放了什么东西?”
龙谨枫夹菜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僵了半秒,随即恢复如常。
他把菜放进秦银落碗里,甚至还对他露出一个疑惑又略带委屈的表情,试图蒙混过关:
“说什么呢,宝贝儿?这汤不合口味吗?我尝着挺鲜的啊。”
秦银落没接他的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波澜,却仿佛能看穿所有伪装。
片刻,他忽然极轻地、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那,”他微微偏头,目光扫过龙谨枫面前干干净净、滴汤未沾的汤碗,语气慢悠悠的:
“你怎么自己一口都不喝?”
龙谨枫脸上的淡定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但他反应极快,立刻换上那副“理不直气也壮”的模样,挺直腰板:
“我?我天生就不喜欢喝汤啊。老婆,你居然不知道我这个习惯?咱们在一起这么久了”
“龙谨枫,”秦银落直接打断他,声音依旧平静:
“你信奉‘饭前先喝汤,到老不受伤’,从小被你哥灌出来的习惯,现在跟我扯你不喜欢喝汤?”
谎言被当场戳破,空气再次安静。
龙谨枫与秦银落那双清明锐利、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眸对视着,所有准备好的狡辩和表演,在那样的目光下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脸上的淡定终于彻底破功,嘴角垮了下来,肩膀也微微耷拉,瞬间切换成了终极武器——耍赖加撒娇。
他拖长了调子,身体前倾,试图去抓秦银落的手,眼神湿漉漉的,像只做错了事试图蒙混过关的大型犬:
“我错了嘛那不是看你最近太累,总睡不好,眼神都熬红了,心疼你嘛就一点点,真的就一点点”
秦银落安静地看着他这副可怜巴巴又带着讨好意味的模样,那点因被隐瞒而升起的不悦和疑虑,像是被投入热水的冰块,渐渐消融。
他眼中原本的锐利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极淡的、近乎无奈的纵容,那纵容深处,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他没有追问“一点点”到底是什么,也没有再拆穿他笨拙的谎言。
他只是静静地看了龙谨枫几秒,然后,在对方忐忑的目光中,他重新端起了自己面前那碗汤。
在龙谨枫的眼神注视下,秦银落仰起头,不疾不徐,将碗里剩余的汤,一口一口,喝得干干净净。
然后,他甚至拿起汤勺,又从容地从桌上的汤盅里,给自己盛了第二碗。
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只剥好的、晶莹剔透的虾,慢慢送入口中,细嚼慢咽。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眼,迎上龙谨枫震惊复杂目光。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筷子,也给龙谨枫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碗里。
然后,他微微偏过头,看向窗外沉静的夜色和远山模糊的轮廓,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进龙谨枫耳中:
“味道不错。”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平静:
“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