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炙热的气息和话语一同扫过秦银落后颈敏感的皮肤,他略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头,转过去想看龙谨枫的脸色。
龙谨枫面上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调调,甚至唇角还噙着点惯有的、懒洋洋的笑,仿佛浑不在意。
但秦银落太了解他了。
他抬手,指尖轻轻捏住龙谨枫的下巴,将他的脸转过来,直直看进他眼睛深处:
“你生气了?”
龙谨枫垂眸,对上他清凌凌的目光,喉结动了动,终是低低应了一声:“嗯。”
秦银落下意识想为龙梦寒“开脱”,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客观又讲理:
“梦梦已经是成年人了,想要尝试一些新东西,有好奇心是正常的。这种事,堵不如疏,你要合理引导……”
“不是这事,宝贝儿。”龙谨枫打断他,握住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拉到唇边,在那微凉的指尖上轻轻印下一个吻,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抽烟没什么。我们龙家的规矩是,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只要她不危害社会安全,不触碰道德底线,个人有点无伤大雅的小爱好,在不过度伤害自己身体的前提下,我这个当哥的,管不着,也懒得管。”
秦银落被他这番通情达理又异常冷酷的“家规”说得微怔,反手握住他温热的手掌,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他虎口处粗糙的枪茧,追问:
“那你到底在气什么?”
龙谨枫没立刻回答,只是搂着他的手臂又紧了些,将人更深地嵌进自己怀里。
他的目光重新投向门缝内,那里面,谈判似乎进入了新的阶段。他下颌线绷紧了一瞬,嗓音压得更低,沉缓的语调里终于泄出一丝几乎凝成实质的冷意:
“我气的……是里面那个老东西,在给我妹妹下套。”
…
“小龙总……”合作商李总观察着她的表情,脸上重新堆起那种混合着讨好与试探的笑容,语气放得更“语重心长”了些:
“您啊,到底年轻,可能不太清楚咱们这行的实际情况。”
“像咱们这种规模的私企,生产出来的医疗器械,说实话,很难打进那些市立三甲、省重点的大公立医院。”
“人家那种大庙,自然有根正苗红的国企、央企合作商,关系网盘根错节,不是咱们能挤进去的。”
他往前倾了倾身,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掏心掏肺”的暗示:
“咱们的货,最终流向啊,多半还是那些规模不大的私立医院,或者更小一些的私人诊所、社区医疗站。”
“他们能接的,大多也是些门诊小手术、基础治疗。那种开膛破肚、开颅换心的大场面,轮不到他们,自然也轮不到咱们的器械上。所以啊,您看……”
他摊了摊手,笑容里多了点圆滑的“你懂得”意味:
“只要现场消毒做得漂亮,流程文件齐全,应付得了检查,用什么级别的原材料,到最后,效果不都差不多嘛?何必那么较真,把成本抬得那么高,挤占咱们双方的利润空间呢?”
龙梦寒面无表情地听着,直到他说完,才伸手,将指间燃了半截的细烟,缓缓地、用力地碾熄在烟灰缸冰冷的琉璃面上。
一点猩红彻底熄灭,只余下一小截扭曲的灰白残骸。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李总脸上,那眼神里没有怒火,却有一种更慑人的、纯粹的漠然。
“李总,”她开口,声音清冽如碎冰:
“首先,请不要用一副‘长辈’的口吻来跟我说话。这里不是家族聚会,而是商业谈判。我,才是支付费用的甲方。”
她微微顿了顿,身体稍稍前倾,那双淬着冷光的杏眼直视对方有些躲闪的目光:
“其次,如果今天坐在这里的,不是我,而是我大哥龙谨丞,或者我二哥龙谨枫……”
她语速放慢,每个字都像小锤敲在对方心上:
“你敢,用刚才那番‘行规’‘差不多’的理论,跟他们这么说话吗?”
李总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两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方才那点试图掌控局面的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下额角细密的冷汗,和指尖不自觉攥紧的、已经皱巴巴的合同纸页。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一点含糊的声响,似乎想辩解、想挽回,所有的话都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变成一声短促而干涩的吸气。
难堪的寂静在室内蔓延。片刻后,他才像是找回自己的声音,干笑了一声,给自己倒了一杯满满的酒,又拿起醒酒器,想去给龙梦寒手边空着的高脚杯也斟上。
“是我失言了,是我糊涂,小龙总见谅,我敬您一杯。”
“小龙总您千万别见怪,我自罚一杯,敬您,向您赔罪。”
龙梦寒没有看他倒酒的动作,只是将手随意地搭在座椅冰凉的扶手上,五指自然下垂,目光淡淡地向身侧示意了一下。
一直静立在她斜后方、仿佛隐形人般的女助理立刻上前半步,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边缘裁切整齐、纸张挺括的新文件,无声而平稳地推至长桌中央。
“这是最新修订的、符合且部分指标高于国家标准的全套参数与工艺要求,”龙梦寒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喜怒。
她伸出食指,指尖轻轻点在那份文件的封面上,力道不大:
“医用级不锈钢的具体成分区间、微量元素占比、力学性能指标,以及从原料入库到成品出库,每一次辐照灭菌的详细流程、成本核算明细,全部白纸黑字,列得清清楚楚。”
她的指尖在光滑的纸面上停顿了一瞬,抬起眼,看向脸色灰败的李总:
“李总若是还想继续做龙腾生物的供应商,以后所有的订单,就按这份新标准来执行,一分一毫都不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