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林的第五天,绝望开始如藤蔓般缠绕每个人的心脏。
食物存量只剩下三天的分量,这还是严格配给后的结果。
水的情况更糟,净化片已经用完,他们只能靠收集雨水和寻找相对干净的水源,但腹泻开始在队伍中蔓延,削弱着每个人的体力。
最致命的一击发生在昨天傍晚。
吴邪在涉过一条湍急的溪流时,背包的扣子意外断裂。
黑色的背包在浑浊的水面上翻滚了几下,迅速被水流卷走。
吴邪拼命追赶,但只来得及捞回几件浮出水面的杂物。
陈文锦的笔记,不见了。
那一刻,吴邪的脸色比死人还要苍白。
他站在及膝深的水中,浑身湿透,呆呆地望着笔记消失的方向,仿佛灵魂也随着那个黑色背包一起被冲走了。
“没了……全没了……”吴邪恨不得给自己来两刀。
楚玉苏冲过去拉住他,用手语急切地比划。
……“大哥,回来!危险!”
但吴邪两眼通红,一副恨不得以死谢罪的样子:“那是文锦阿姨留下的唯一线索……没了它,我们怎么找到西王母宫?怎么出去?”
楚玉苏给了他一个拥抱,让他乖一点。
解连环沉默地走过来,将吴邪从溪流中拉上岸。
他的手掌粗糙而有力,按在吴邪肩膀上:“东西丢了就丢了,人还在就行。”
话虽如此,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笔记里不仅有西王母宫的大致方位,还有陈文锦二十年前探险时记录的危险区域、水源点、甚至是一些简易的生存技巧。
失去了它,他们就像盲人在迷宫里摸索。
更糟糕的是,他们似乎真的迷路了。
雨林里的景物千篇一律,参天的大树,盘根错节的根系,湿滑的青苔,无处不在的藤蔓。
连续两天,队伍按照记忆和罗盘指引的方向前进,却总觉得在原地打转。
昨天经过的那棵有着独特三叉枝干的古树,今天又出现在了眼前。
“鬼打墙。”
王胖子啐了一口,脸色难看。
潘子检查了所有人的装备,做了最坏的打算:“食物省着点,还能撑三天,水……如果找不到干净水源,明天就会有人脱水。”
黑瞎子被安置在简易担架上,虽然清醒过来了,但高烧反复。
楚玉苏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用湿布敷在他额头上降温。
黑瞎子每次醒来都会挤出一个笑容,说些“没事”、“死不了”的话,但他日渐凹陷的脸颊和眼中的疲惫骗不了人。
与黑瞎子相处这么久,这是楚玉苏看到他最狼狈的一次。
“不能再这样乱走了。”
解雨臣在临时营地中央摊开地图。
那是根据记忆手绘的,粗糙且不完整,“我们必须确定一个方向,然后坚持走下去。”
“问题是我们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一个年轻的伙计沮丧地说。
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雨林的夜晚降临得很快,黑暗如墨汁般从树冠上倾泻而下,迅速吞没了最后一丝天光。
众人围坐在微弱的篝火旁,火光在每张疲惫的脸上跳跃,映出一双双充满焦虑的眼睛。
楚玉苏靠在黑瞎子的担架旁,轻轻握着他滚烫的手。
她的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摸索着,触碰到张起灵给的那块染血布条。
她把它拿出来,布条已经干硬,血迹变成了深褐色,但在火光下,仍然有种莫名的力量。
突然,楚玉苏的手停住了。
楚旺财凑在她膝头。
“苏苏,有情况!”楚旺财抬起头,鼻子在空气中轻轻抽动。
所有人都沉浸在各自的忧虑中,没人注意到小狗这个细微的动作。
只有张起灵,他坐在营地边缘的阴影里,眼睛却从未离开过楚玉苏。
楚玉苏站起身,走向营地外围。
王胖子立刻跟上:“小吴老板,去哪儿?”
她用手语示意。
—“有情况,旺财说有气味。”
王胖子疑惑地嗅了嗅:“除了烂叶子和湿土,我没闻到别的啊。”
但楚玉苏很相信楚旺财。
经过提醒之后她也认真嗅了。
那是一种淡淡的、几乎被雨林浓烈气息完全掩盖的味道。
某种植物的清香……
她循着那股微弱的气息,慢慢走向一棵巨大的榕树。
那榕树的气根如瀑布般垂落,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
楚玉苏拨开气根,后面是一个被藤蔓半遮掩的岩缝。
“这里!”王胖子用手电照进去,岩缝比想象中要深。
解连环和潘子也过来了。
潘子检查了岩缝周围:“有人工痕迹。看这些藤蔓,是被刻意布置成自然生长状态的。”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黑暗中响起:
“你们终于找到了。”
所有人都僵住了。手电光齐刷刷转向声音来源,岩缝深处,一个身影缓缓走出。
那是一个女人,看起来一二十岁,但眼神中的沧桑感远超这个年龄。
她穿着已经褪色的户外装,头发简单扎在脑后,脸上有岁月和风霜留下的痕迹,但依然能看出年轻时的美丽轮廓。
最让人震惊的是,她的长相与陈文锦的照片一模一样。
“文……文锦阿姨?”吴邪的声音颤抖。
女人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解连环身上。
她的眼神复杂难明,有怀念,有悲伤,也有某种决绝。
“二十年了,”陈文锦轻声说,“我以为我不会再见到你们中的任何人了。”
解连环上前一步,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吐出一个名字:“文锦……”
陈文锦没有回应他,而是转向众人:“你们的状况看起来很糟,跟我来,有个地方可以暂时休息。”
她转身重新走进岩缝。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解连环率先跟了上去。
楚玉苏推着黑瞎子的担架,王胖子和另一个伙计帮忙抬着,一行人鱼贯而入。
岩缝初时狭窄,仅容一人通过,但走了约莫十米后,豁然开朗。
里面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洞穴,空间不算太大,但容纳二十几人绰绰有余。
最令人惊讶的是,洞穴里竟然有简陋的生活痕迹:石台上放着几个锈蚀的铁罐,角落里堆着一些发霉的布料,岩壁上甚至有烟熏的痕迹。
“这是我二十年前和队友们搭建的临时据点。”
陈文锦解释道,她走到洞穴深处,那里有一道用石块和泥土垒砌的矮墙。
“后面还有一个小洞室,可以安置伤员,我本来以为这些东西不会能用得上了,世事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