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找个理由和小丫头说句话,黑瞎子都能开心好一会儿。
如果让道上的人知道黑瞎子竟然这么纯情,下巴都能掉地上
比如现在,吴邪拧开自己的水壶,凑到楚玉苏身边,语气是刻意的自然。
“玉苏,喝水吗?刚温过的。”
其实水早已凉透,沙漠的夜晚抽走了一切温度。
楚玉苏摇摇头。
黑瞎子便立刻地上自己手里的小零食。
楚玉苏接了,黑瞎子便开心。
白牙呲着乐。
他便顺势在她身边坐下,心满意足地靠着冰冷的船壁。
仿佛那一点微不足道的靠近,就能驱散周遭所有的寒意与不安。
气得吴邪拧上茶杯盖子,暗暗咬牙切齿。
船外的风沙依旧鬼哭狼嚎,船舱内,时间像是凝固在浑浊的空气里。
张起灵抱着刀,坐在离破损入口不远的地方,闭目养神。
他姿势未变,如同守夜的磐石,又像一柄收入鞘中的古刃,寂静,却将一切细微动静纳入感知。
他们点起了两盏防风汽灯,勉强照亮一小片狼藉区域。
陈英正和几个心腹低声讨论着什么,眼神像游弋的蛇,不时瞥向角落那些沉默的陶罐,又瞥向楚玉苏他们这边。
他脸上混合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被未知勾起的、灼人的贪婪。
那光映着他半边脸,明暗交界处,算计清晰可见。
夜深,人困。
沙暴的咆哮成了永恒的背景音。
在这压抑的寂静里,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得绵长而钝重。
后半夜,风势似乎终于耗尽了部分狂暴,骇人的怒吼渐次减弱,蜕变成一种持续不断的、哀戚般的呜咽。
但沙粒敲打厚重船板的“沙沙”声依旧密集如雨,无孔不入,磨蚀着所有人最后的睡意。
无人真正安眠,意识在半梦半醒的惊悸中浮沉。
不知过了多久,那令人神经紧绷的敲击声,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真空的、绝对死寂的安静。
这安静反而像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每个人的心脏。
船舱里先是一阵压抑的凝滞,随即,不知是谁先吸了一口气,带着颤音。
“风风停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句话,一缕惨白的天光,极其微弱,从破洞和缝隙里渗了进来,驱散了部分凝固的黑暗。
陈英第一个站起来,动作因为久坐而有些僵硬。
他走到最大的破口处,扒开残余的堵塞物,向外望去。
外面,世界已被重塑。
大自然是最伟大也最无情的修复师,一夜之间,抹平了所有人类来过的痕迹。
曾经被车轮和脚印蹂躏的沙地,此刻平整、丝滑得如同崭新的绸缎,连绵起伏的沙丘线条流畅柔和,在朦胧天光下泛着冷冷的灰白光泽。
那是一种纯净到近乎恐怖的完美,让任何企图留下印记的行为都显得徒劳而渺小。
“过去了!沙暴真的过去了!”
有人终于敢欢呼出声,声音在空旷的沙漠上传得很远,又迅速被无边的寂静吞没。
陈英眯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清冷干燥的空气,脸上那点劫后余生的惶然迅速褪去,惯常的精明与掌控欲重新占据主导。
他拍了拍身上的沙土,转身,目光扫过疲惫的众人,最后落在身后这艘庇护了他们一夜的破船上,眼神里没有丝毫感激,只有估量和利用完毕后的淡漠。
“都醒醒!收拾东西,准备动身!”
他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先把堵洞的这些木料拆了,生火!弄点热的吃!”
人有时候很有意思,最懂得如何过河拆桥。
昨夜还依靠这船骸救命,今晨便要拆它的骨架取暖。
伙计们面面相觑,却无人提出异议。
在沙漠里,生存的现实往往碾压一切 。
谁多说一句都是特么的死矫情。
很快,叮叮当当的拆卸声响起,那些还算结实的老旧船板、椽子被粗暴地扯下,堆在沙地上。
火焰升腾起来,舔舐着锅底,带来久违的热度与光。
有人从勉强未被流沙完全掩埋的车里翻出储备的食用水,倒入锅中,又将硬邦邦的干粮掰碎扔进去,熬煮成一锅黏稠糊状的食物。
味道谈不上好,但那一口滚烫的热流滑入胃袋,确实让冻僵的四肢百骸都舒缓开来,精神也为之一振。
吴邪小心地吹凉一勺,递给楚玉苏。
“小心烫。”他看着她小口吃着,自己才胡乱扒了几口,视线却始终没离开她。
楚玉苏倒是被火焰另一边的情景吸引了注意,陈英似乎并不急于立刻出发。
他抱着胳膊,饶有兴致地看着伙计们在高大的、嵌着船骸的土丘上爬上爬下。
好奇心,或者说是对“发现”的贪婪,显然战胜了尽快离开的理智。
在他的指挥下,伙计们开始在土丘和腐朽的船体上敲入岩钉,绑上绳索,甚至用帆布和木条做了个简易的吊篮。
看这架势,是要把船舱里那些陶罐弄出来。
“老板,这不急着赶路吗?”一个心腹低声问。
陈英摆摆手,眼神灼灼。
“急什么?沙暴刚过,痕迹全无,正好趁机看看这船里到底藏着什么宝贝。说不定,就是直指西王母国的线索。”
他指了指那些在昏暗中影影绰绰的陶罐。
“动作快点,先弄出来看看。”
于是,一场临时的发掘开始了。
乌老四和阿宁带着几个相对机灵的伙计在船舱内清理、搬运,下面则有人接应,将陶罐小心翼翼地从吊篮卸下,在平整的沙地上一字排开。
很快,一片奇特的景象出现了。
几十个硕大的陶罐静静矗立在苍白天光下,每一个都有寻常抽水马桶大小,形制古朴厚重。
罐身并非光洁,而是布满了繁复的纹路。
扭结的枝蔓、抽象的太阳图案、一些难以辨认的、类似文字的扭曲符号,深深烙印在陶土之中,历经岁月风沙,仍透着一股神秘而古老的气息。
众人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
“这花纹没见过,但肯定有年头了!”
“看这个符号,是不是和之前资料里提到的西域古国有点像?”
“我看就是西王母国的!除了那里,这千里荒漠,谁会用船运这么多陶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