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彦卿挑眉,兴趣更浓。
“……故而你的‘剑曲’,收尾之处总显得意犹未尽,稍欠圆融。”镜流点出关键。
“看来琴曲与剑术,当真颇有相通之处。”
彦卿若有所思:“将军也曾说过类似的话,言我剑意过于张扬,棱角过盛。若想夺得‘剑首’之名,尚需一份岁月沉淀的成熟。”
他提及此称号时,目光灼灼,带着毫不掩饰的向往与斗志。
“剑首……”
镜流低声重复,那曾属于她的冠冕,如今听来恍如隔世:“我记得,那是云骑军中剑术登峰造极者方能获得的头衔。”
她微微一顿,声音里浸染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慨叹:“太遥远了。”
“是啊……”
彦卿同样感叹,语气中带着少年人的纯粹与热望。
只不过两人所说的太遥远了,完全不一样。
镜流所说的事过去,距离她是仙舟罗浮仙舟的过去,已经过去得太远了。
而对于彦卿来说,这个遥远,指的是未来,他要成为仙舟罗浮剑首的未来。
“自饮月之乱后,罗浮的剑首之位便一直空悬。不过待到云骑主力舰队巡猎归来,重开演武仪典之时,这头衔……我志在必得。”
彦卿自信满满的开口。
“云骑军中的武艺各有传承。”
镜流仿佛随口问起,语气平淡:“小弟弟,你的剑术,又是承自何人指点?”
徐子轩:你这就是明知故问了。
“姐姐既是懂剑、赏剑之人,我也不必卖关子。”彦卿坦然道,“正是罗浮的景元将军。”
“将军……”
镜流低喃,那简单的两个字似在她心湖投下石子,漾开一圈复杂难言的涟漪。
曾几何时,那个位置,也曾是她的目标与方向。
如今……
“就算姐姐许久未回罗浮,也该在星海间听闻过景元将军的威名。”
彦卿见她神色有异,只当她对此名号陌生,便解释道:“将军总说自己不善用剑,记忆生疏,可每次指点起我来,却总是兴致勃勃,格外起劲。”
“彦卿小哥……”
一旁静默许久的徐子轩忽然开口,声音带着笑意,却让镜流心头没来由地一紧:“既然提到了‘饮月之乱’……你可知道,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饮月之乱。
这个名字象一根冰冷的针,猝然刺入镜流竭力维持平静的心湖。
她周身的气息几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
这家伙……忽然提起此事,意欲何为?
镜流看向了徐子轩。
“饮月之乱已是罗浮的禁忌历史,彦卿……不甚了解。”
彦卿摇了摇头,如实答道。
“那你可知‘云上五骁’?”
徐子轩追问,目光看似随意的看向了镜流。
“彦卿所知不多……”
彦卿眉头微蹙,对徐子轩的追问生出几分警剔与好奇:“只隐约知晓,景元将军……似乎曾是其中之一。”
“没错,景元将军,确曾是云上五骁之一。”
徐子轩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开始缓缓叙述,那语调象是在讲述一个遥远而隐晦的传说。
“相传,那日云上五骁偶遇一位算命先生。先生观其面相,逐一言道:尔等五人,一人命不久矣……”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听得专注的彦卿。
“应星苦笑。他是短生种,相较于其他四位长生种的同伴,他的生命,确如朝露。”
“一人轮回不止,生命不息……丹枫默然。丹枫乃罗浮饮月君,持明龙尊,蜕生轮回,确为不朽。”
“一人远走联盟,寻猎星海……景元眼中泛起期待。”徐子轩看向彦卿。
“景元?是景元将军?”听到了徐子轩的故事,彦卿也是一愣。
“没错,就是景元将军,景元曾经的梦想,可是成为巡海游侠,听到了算命先生的话,景元自然欣喜。”
徐子轩轻笑着开口。
“可是……”彦卿也是有些不明所以。
这不太对吧,后来的将军,可是景元将军啊?
“小弟弟,”一个冰冷得近乎空洞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让他……继续说下去。”
彦卿骤然回头。
只见镜流不知何时已微微垂首,额前几缕发丝无风自动。
周遭空气的温度仿佛骤然被抽离,一股压抑而混乱的气息,正从她身上丝丝缕缕地弥漫、扩散。
镜流的眼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取了下来,露出了镜流那双猩红的眼睛。
而此刻镜流脸上,也不再是之前那样平静的表情,而是带着一种癫狂的笑容。
彦卿心头警铃大作:不好!这是……魔阴身发作的征兆!
徐子轩仿佛未觉那几乎凝为实质的寒意与杀意,继续用那平稳的语调述说,目光却径直落在了气息剧变的镜流身上:
“一人高升天将,卫蔽仙舟,镜流众贺。”
徐子轩轻笑着继续说下去,也是看向了镜流。
镜流身上的气息已经逐渐壮大。
“镜流?!”
彦卿听到了镜流的名字,也是瞪大了眼睛。
那不是这位大姐姐的名字!
实际上,彦卿也是早就察觉到了徐子轩跟镜流两人的不对劲,想要将两人默默带回幽囚狱审讯。
没有想到哇……镜流竟然是云上五骁之一!
“没错,镜流,是景元的师父,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镜流才应该是会晋升将军的那个人。”
“什……?!”彦卿如遭雷击,双目圆睁,脸上写满了骇然与难以置信:“景元将军的……师父?!”
如果她真是景元将军的师父……那自己岂不是……对方的徒孙?
“没错……”
镜流缓缓抬起头,带着渗人的笑容看向彦卿:“过去……我确曾是景元的师父……”
她周身那股不稳定的恐怖气息正在急剧攀升,仿佛只等徐子轩说完最后的话语,便要彻底爆发,将一切吞没。
徐子轩仿佛感受不到这恐怖的压力,继续开口:“最后一人踏上列车,游历四方,白珩雀跃……”
“因为白珩活着的时候,最期待的就是登上列车,当一个无名客。”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浑身颤斗、气息已如暴风眼中狂澜的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