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浮现的瞬间,就象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掀起了滔天巨浪。
赵雪的意识陷入了一片混乱的旋涡。
可这个世界,不会给任何人思考的馀地。
滋啦
刺耳的电流爆鸣声再次炸响,打断了她的自我怀疑。
那个毫无感情的广播音,在纯白空间里回荡。
“第二题结束。”
“课间休息十分钟,全体同学,原地进行广播体操。”
“强身健体,报效塔楼。”
话音未落,一段诡异到极点的音乐响了起来。
是那段熟悉的《第八套广播体操》的旋律,但每一个音符都被扭曲、拉长,混合着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听起来不象是激励人心的号子,更象是来自地狱的哀嚎。
广播体操?
在这个连动一根手指都困难的考场里?
赵雪还来不及理解这荒谬的指令,一股无形的力量就攫住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的身体,不再受自己控制。
咔。
她的脖子被一股巨力强行向左扭转九十度,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这只是开始。
“第一节,伸展运动”
伴随着那变调的口令,赵雪的双臂被无形的手向上拉扯,肩胛骨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每一次拉伸,都挑战着关节的极限。
每一次扭转,都让肌肉发出痛苦的悲鸣。
她瞥向玻璃墙的另一侧。
郑远也在动。
他的动作同样僵硬怪异,但幅度却明显小了很多,只是象征性地抬抬骼膊,扭扭脖子。那张枯槁的脸上,甚至没有太多痛苦。
他因为那所谓的“态度分”,得到了优待。
这个考场,连折磨都分三六九等。
“第四节,体转运动”
当这个口令响起的瞬间,赵雪感觉自己的脊椎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握住了。
那只手猛地发力。
以她的腰部为轴,强行将她的上半身向左后方拧去。
咔!咔!咔!
一连串骨骼错位的声响,从她的后背传来。
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贯穿了她的整个中枢神经。
“啊——!”
赵-雪终于没能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她的上半身被拧成了一个夸张到反人类的角度,几乎能看到自己身后的椅背。视野里一片血红,大脑因为极致的痛苦和缺氧,嗡嗡作响。
隔着厚厚的玻璃墙,郑远停下了他那敷衍的动作。
他看着赵雪在剧痛中扭曲的身体,那张因为加分而略带喜色的脸,此刻写满了幸灾乐祸的残忍。
他咧开嘴,无声地做着口型。
那三个字,赵雪看得清清楚楚。
淘。汰。吧。
这已经不是挑衅。
这是宣判。
是这个副本,通过它的“优秀学生”,对她下达的死亡通知。
剧痛中,赵雪的意识开始涣散。
昏过去。
只要昏过去,就不会再痛了。
这个念头充满了诱惑力。
不!
昏厥,在这里就等于死亡!
赵雪猛地咬住自己的舌尖,腥甜的铁锈味在口腔里炸开,剧烈的刺痛强行将她下坠的意识拉了回来。
清醒!必须保持清醒!
她的天赋【过目不忘】,在这一刻疯狂运转。
大脑被强行清空,不再去想那些该死的原则和悔恨。
只剩下那段扭曲的广播操音乐。
每一个变调的节拍,每一个怪异的鼓点,都在她的脑海里被拆解,量化,变成精确到毫秒的数据。
她开始预判。
预判下一秒,那股无形的力量会从哪个方向袭来,会用多大的力道。
“第五节,体侧运动”
口令声落。
那股力量瞬间从拧转脊椎,变为向右侧拉扯她的身体。
就在力量袭来的前零点一秒,赵雪依靠着对节奏的精准预判,右侧的腰部肌肉猛然发力收紧!
她无法反抗,但她可以提前做出应对!
咔嚓!
肋骨依然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响,但因为有了肌肉的缓冲,那种被硬生生折断的感觉,减轻了半分。
有用!
赵雪找到了在这场酷刑中,唯一的生存法则。
她不再被动地承受。
每一次口令响起,她都象一个最精密的舞者,在音乐抵达前,就提前绷紧身体相应的部位,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去对抗那股无法抗拒的规则之力。
“第六节,踢腿运动”
她被困在椅子上,腿自然踢不出去。
于是那股力量便粗暴地将她的膝盖向着胸口的方向挤压。
赵雪提前收腹,用大腿和腹部的肌肉,硬生生顶住了这股要将她折叠成一团的巨力。
“第七节,头部运动”
她预判到脖子将被三百六十度旋转,提前咬紧牙关,绷紧了颈部的所有肌肉群。
整整十分钟。
每一秒都是煎熬。
赵雪的全身都被冷汗浸透,校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因为痛苦而不断颤斗的轮廓。
她感觉自己的每一块骨头都被拆开重组了一遍。
但她没有昏过去。
她撑下来了。
当那段折磨人的音乐终于停止时,操控身体的力量也瞬间消失。
赵雪瘫在椅子上,大口地喘息着,肺部火辣辣地疼。
她能感觉到,自己本就不多的积分,又因为这次的“课间操”而流失了一部分。
生命,正在被一点点剥离。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因为充血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穿过厚重的玻璃墙,再次锁定了郑远。
郑远似乎对她能撑下来感到有些意外,随即撇了撇嘴,重新坐好,一副等待着下一道题目的乖学生模样。
看着他,赵雪脑中那片被搅乱的思绪,此刻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之前那个“我是否错了”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错的不是她。
错的是这个世界,是这个副本,是制定规则的那个混蛋!
而郑远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被划分为“人”的挑战者了。
他主动舍弃了为人的尊严,换取了规则的优待,变成了这个副本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他就是规则的一部分。
他就是必须被清除的,怪物。
要活下去,就必须除掉他。
这个念头,再也没有丝毫的动摇,象一颗钢钉,深深地钉进了她的灵魂里。
就在这时。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毫无征兆地在纯白空间内炸开。
那不象是铃声,也不象是广播。
更象是有什么极其沉重的东西,从高处重重地,砸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