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是……”
王强张着嘴,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一般的嗬嗬声。
他想求饶。
想解释自己不是故意要站着的。
想说这不公平,是刘浩那个阴险小人暗算他。
可那些话到了嘴边,全都被堵了回去。
空气里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声带。
在这个教室里,在这个讲台前,没有“垃圾”说话的份。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张马赛克一般的脸上,那道裂开的嘴缝越来越大,露出了里面鲜红的牙床。
“顶撞师长。”
“扰乱课堂纪律。”
“没有座位。”
班主任每说一句,手中的黑色戒尺就在讲桌上敲击一下。
哒哒哒。
每一声都象是重锤,直接砸在王强的天灵盖上。
王强浑身的肥肉都在剧烈颤斗,汗水瞬间浸透了那身紧绷的校服。
他不想死。
哪怕是在这种诡异的地方,求生本能依然驱使着他做最后的挣扎。
噗通。
王强膝盖一软,重重地跪在了过道里。
既然不能说话,那就磕头。
只要能活下去,尊严算个屁。
额头撞击地面的声音沉闷而响亮。
一下。
两下。
鲜血顺着额头流下来,糊住了眼睛。
但班主任没有喊停。
那副厚底眼镜片上,折射出一种近乎冷漠的机械光泽。
“垃圾,就该待在垃圾桶里。”
班主任抬起了手。
那把黑色的戒尺骤然伸长。
不是那种物理意义上的变长,而是视觉上的错位。
它瞬间跨越了讲台与后排的距离,出现在王强的头顶。
没有挥击的动作。
只是轻轻一点。
就象是点在一个面团上。
咔嚓。
一声脆响。
王强的脊椎骨,断了。
但他没有倒下。
他的身体开始以一种违背人体工学的方式折叠。
脑袋向后仰,贴到了后背上。
双腿反向弯曲,脚后跟碰到了后脑勺。
“唔——!!!”
王强发不出惨叫,只能从喉咙深处挤出濒死的呜咽。
剧痛让他眼球暴突,红色的血丝布满了整个眼白。
但这只是开始。
戒尺再次落下。
这次是横向的。
咔吧!
肋骨粉碎。
肩膀向内塌陷。
原本宽大魁悟的身躯,在某种不可抗拒的规则力量下,被强行压缩、揉捏。
就象是一张废纸。
被人随手揉成了一团。
鲜血从毛孔里渗出来,染红了校服,又被那股力量强行锁在衣服里。
不到五秒钟。
地上已经没有了王强这个人。
只剩下一个直径半米左右的、蓝白相间的人肉球体。
还在微微蠕动。
还能看到一只惊恐的眼睛,正卡在球体的表面,死死盯着旁边的刘浩。
刘浩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只眼睛就在离他不到半米的地方。
那种绝望、怨毒、恐惧,直直地刺进他的脑子里。
“呕——”
刘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本能地想要站起来远离这个怪物。
一只手猛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力量大得惊人。
郑远。
这个一直表现得冷血理智的男人,此刻脸色苍白,但手却稳得象铁钳。
“别动。”
郑远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看规则。”
“课堂上,严禁离座。”
刘浩浑身一震。
他想起来了。
刚才进门前,赵雪念的那几条规则。
如果现在站起来,下场绝对比王强还要惨。
他硬生生止住了呕吐的冲动,屁股象是被钉子钉在了椅子上,一动不敢动。
讲台上,班主任似乎对这个“作品”很满意。
“虽然是垃圾,但也要讲究卫生。”
“不能乱扔。”
戒尺轻轻一挥。
那个还在蠕动的人肉球体凭空飘了起来。
在四双惊恐的目光注视下,它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咚。
精准地落入了教室后方角落里的那个垃圾桶里。
垃圾桶的盖子猛地合上。
里面传来了几声沉闷的撞击声,那是肉球在撞击桶壁。
紧接着。
是一阵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咯吱。
咯吱。
象是老鼠在啃骨头。
又象是绞肉机在工作。
鲜红的液体顺着垃圾桶的底部缝隙渗了出来,在地板上蜿蜒流淌。
【挑战者王强,因违反校规,已被“优化”。】
【当前存活人数:4。】
提示音在四个人的脑海里同时响起。
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个垃圾桶里传来的咀嚼声,还在不断刺激着幸存者的神经。
徐敏趴在桌子上,浑身抖得象筛糠。
她死死捂着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赵雪脸色煞白,手指紧紧抓着书本的边缘,指甲都嵌进了纸张里。
这就是重点班。
这就是优化。
所谓的退学,就是死无全尸。
“好了。”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手中的戒尺在讲桌上敲了敲。
“垃圾清理干净了。”
“现在,开始上课。”
他转过身,拿起一截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两个大字。
【自习】
粉笔摩擦黑板的声音,尖锐刺耳。
“这节课是自习。”
“所有人,盯着书本。”
“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抬头。”
“不准左顾右盼。”
“不准交头接耳。”
“开始。”
话音刚落。
教室里的气温骤降。
原本昏暗的灯光闪铄了一下,变得惨白。
那种压抑感,比刚才还要强烈十倍。
郑远立刻低下头,视线死死锁定在桌上那本厚厚的《五年高考三年仿真》上。
他不敢看别处。
哪怕馀光里全是血腥气,哪怕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他开启了天赋【深度专注】。
周围的咀嚼声、呼吸声、心跳声瞬间远去。
世界只剩下面前这道复杂的函数题。
这是他在这个副本里活下去的唯一依仗。
只要专注。
只要遵守规则。
就能活。
刘浩和赵雪也迅速低头,强迫自己进入阅读状态。
只有徐敏。
她的心理防线已经崩了。
刚才那一幕对她的冲击太大。
那个肉球。
那只眼睛。
那是活生生的人啊。
就在几分钟前,还在跟他们说话,还在抱怨。
现在就变成了一滩烂肉。
恐惧像野草一样在心里疯长,让她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
她低着头,看着书本上的文本。
那些字象是活了过来,扭曲,变形,变成了一张张嘲笑的鬼脸。
“我不行……我不行……”
徐敏在心里哭喊。
她感觉有一道视线在盯着她。
不是一道。
是无数道。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让她的头皮发麻,后颈上的寒毛根根竖起。
来自哪里?
讲台?
不,班主任在写教案。
来自窗外?
还是……头顶?
这种未知的恐惧让她快要疯了。
人就是这样。
越是告诉自己不要看,不要想,就越是控制不住。
徐敏的脖子僵硬无比。
她想忍住。
但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太强烈了。
就象是有什么东西悬在头顶,随时会掉下来砸碎她的脑袋。
哪怕只是看一眼。
确认一下安全。
就一眼。
徐敏微微侧过头,视线离开了书本,向斜上方瞟去。
那一瞬间。
她的心脏骤停。
天花板。
原本斑驳发黄的天花板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眼睛。
成千上万只眼睛。
有的充血,有的浑浊,有的只有眼白。
它们挤在一起,镶崁在水泥里,布满了整个教室的顶部。
每一只眼睛。
都在转动。
都在盯着下方的学生。
就在徐敏抬头的瞬间。
所有的眼睛,同时停止了转动。
齐刷刷地。
看向了她。
“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刚出口,就被掐断了。
剧痛。
脖子象是被一根看不见的钢丝勒住了。
越收越紧。
徐敏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脖子,指甲划破了皮肤,留下一道道血痕。
窒息感瞬间淹没了她。
肺里的空气被挤压殆尽。
眼前发黑。
她张大嘴,舌头伸出,拼命想要呼吸,却吸不进一丝空气。
讲台上的班主任头都没抬。
只是手中的笔停顿了一下。
吱嘎——
黑板右下角。
那块原本空白的局域,突然浮现出一行红色的字迹。
【实时抬头率监控】
下面是四个人的名字。
在徐敏的名字后面。
一只无形的手,用鲜血画了一个大大的、触目惊心的“x”。
那是警告。
也是死亡通知单的第一笔。
徐敏翻着白眼,双脚乱蹬,踢得桌椅哐当作响。
但在这种绝对的规则压制下,她的挣扎显得那么无力。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
脖子上的力量突然松了一点。
刚好能让她吸进一口气。
咳咳咳!
徐敏瘫软在椅子上,剧烈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着带着霉味和血腥味的空气。
没死?
她惊恐地摸着脖子,那里留下了一道深紫色的勒痕。
“第一次,警告。”
班主任的声音幽幽响起。
“注意力不集中,就是对未来的不负责任。”
“记过一次。”
“集满三个x,劝退。”
劝退。
这两个字现在听起来,比地狱的召唤还要可怕。
徐敏浑身瘫软,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不敢再抬头了。
哪怕头顶那些眼睛还在盯着她。
哪怕那种被窥视的恐惧快要把她逼疯。
她只能死死盯着书本,把脸埋进书堆里,浑身颤斗。
……
塔楼,豪华行政套房。
陈默晃了晃手中的高脚杯。
红酒在杯壁上挂出一层淡红色的薄膜。
他坐在真皮沙发上,看着面前的一百寸大屏幕。
屏幕里,正是那个死寂、压抑的教室。
还有那个差点被勒死的徐敏。
“啧。”
陈默抿了一口酒,摇了摇头。
“现在的学生,素质真是一届不如一届。”
“这才刚开始上课,就有人走神。”
他切了一块五分熟的战斧牛排,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肉汁的鲜美在舌尖炸开。
和屏幕里那个正在被垃圾桶“消化”的王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专注度不够啊。”
陈默咽下牛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他的眼神冷漠,象是在看一群小白鼠。
“这就是差生。”
“在我的课堂上,差生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拿起遥控器,将画面放大。
定格在天花板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球上。
这是他的杰作。
名为【无死角监控】。
取材于他高中时期,那个不管从哪个角度都能看到班主任眼睛的后窗。
那种被全方位监视的窒息感,是每一个经历过中式教育的人的噩梦。
现在。
他把这个噩梦具象化了。
变成了悬在每一个挑战者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好好学吧。”
陈默举起酒杯,对着屏幕里的四个人敬了一下。
“只要学不死。”
“就往死里学。”
“这可是……为了你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