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满分作文(1 / 1)

林一死死盯着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方昊穿着一身不合体的廉价西装,背景是那种照相馆里最常见的假蓝天。

他笑得很璨烂。

露出八颗牙齿。

标准得就象是把嘴角用钩子挂起来了一样。

但林一记得这张脸。

太记得了,之前还一起闯过副本。

在上一个“午夜公交车”的副本里方昊,主动跳落车去引开仇恨。

血溅了林一一脸,不过好在两人都通关了。

现在。

他完好无损地站在二舅身后的照片墙上。

照片下方贴着一个小小的标签,用那种印表机打出来的宋体字写着:

【犬子,方昊】。

一种极度的荒谬感像重锤一样砸在林一的天灵盖上。

那个变态。

那个喜欢把挑战者的尸体废物利用,做成新副本装饰品的疯子。

观察室。

陈默手里端着咖啡,身体后仰,陷进柔软的转椅里。

屏幕上,林一那张僵硬的脸被特写放大。

那种震惊,那种世界观崩塌的错愕。

太下饭了。

陈默看着林一的表情,就知道他们认识。

这张照片是只是陈默当时设计副本的一个无心素材,刚好在这碰巧遇到熟人了。

“惊喜吗?”

陈默放下杯子,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哒哒的脆响。

“老朋友见面,不该感动得哭出来吗?”

“好好叙叙旧吧。”

回到客厅。

死寂被打破了。

“认识?”

二舅的声音。

平淡,没有起伏。

但他手里的报纸放下了。

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珠子,通过老花镜的边缘,死死钉在林一身上。

这是一道送命题。

如果说认识,怎么解释?

大学同学?同事?

方昊的设置如果是“猝死”,如果是同事,那就得背锅。如果是同学,为什么没来参加葬礼?

任何一个逻辑漏洞,都会被这个老狐狸抓住,然后无限放大。

甚至直接判定为“撒谎”。

“看着面善。”

林一收回视线,腰弯得更低了些。

“觉得这位大哥……一身正气。”

“跟您年轻时候那张军装照,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马屁。

硬拍。

但这招对二舅管用。

二舅的脸皮抖动了一下。

似乎是受用,又似乎是触动了什么伤心事。

他摘下眼镜,从兜里掏出一块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镜片。

动作很慢。

象是在给林一施压。

“这是我儿子,方昊。”

二舅把眼镜重新戴上,指了指那张照片。

“前段时间走的。”

“工作太忙。连续加班了一个月,倒在了工位上。”

“说是心源性猝死。”

语气里听不出悲伤。

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冷漠。

就象是在说家里死了一条狗,或者碎了一个花瓶。

钱月捂住了嘴。

她也认出了方昊。

那个总是冲在最前面,保护新人的老大哥。

现在成了二舅口中“倒在工位上”的耗材。

“可惜啊。”

二舅叹了口气。

但这口气叹得很假。

更象是一个过场。

他转过头,看着坐在小板凳上的三个人。

视线在每个人脸上停留了三秒。

最后落在林一身上。

“你们也是年轻人。”

“也在外面打拼。”

“对于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来了。

图穷匕见。

这就是二舅的“面试题”。

空气瞬间凝固。

墙上的钟摆声变得震耳欲聋。

怎么看?

这根本不是在问看法。

这是在查成分。

如果回答“太可惜了,身体重要”,那就是在质疑二舅的教育方针,质疑他为什么不拦着儿子加班。判定为“不懂事”、“没大局观”。

如果回答“那是公司太黑心”,那就是在批评体制,批评社会分工。二舅这种老干部最听不得这个。判定为“愤青”、“思想危险”。

如果回答“活该,谁让他不注意”,那就是冷血无情。判定为“没人味”。

死局。

无论怎么选,都是错。

钱月的脸白得象纸。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安慰的话。

“二舅,节哀……”

“闭嘴。”

林一在心里咆哮。

他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钱月一脚。

这种时候说节哀,就是在提醒二舅“你儿子死了”,是在揭伤疤。

而且这根本不是二舅想要的答案。

他要的不是安慰。

他要的是一个态度。

一个符合他价值观的、能让他那个死去的儿子变得“有价值”的态度。

在这个家里,人命不值钱。

面子值钱。

荣誉值钱。

林一抬起头。

他没有看二舅。

而是看向墙上那张照片。

看向那个笑得很假的方昊。

脸上的表情变了。

不再是刚才的卑微和讨好。

而是一种肃穆。

一种仿佛在瞻仰烈士纪念碑时的庄重。

“二舅。”

林一的声音沉了下来。

带着一丝颤斗。

那是激动的颤斗。

“我觉得……方昊大哥,是我们的榜样。”

二舅擦眼镜的手停住了。

他抬起眼皮,看着林一。

“哦?”

“怎么说?”

林一站了起来。

走到照片墙前。

背挺得笔直。

“现在的年轻人,大多贪图享乐,拈轻怕重。”

“动不动就躺平,动不动就整顿职场。”

“像方昊大哥这样,为了工作,为了集体,甘愿奉献到最后一刻的人……”

“太少了。”

“这不仅仅是敬业。”

“这是一种精神。”

“一种舍小家为大家,一种‘春蚕到死丝方尽’的牺牲精神。”

林一转过身,看着二舅。

眼框微红。

全是演技。

“二舅,您失去了一个儿子。”

“但社会……多了一座丰碑。”

“方昊大哥虽然走了,但他的精神,会激励我们这些后来人,继续在岗位上发光发热。”

“他是英雄。”

“是这个时代的脊梁。”

钱月和苏晓瞪大了眼睛,看着林一。

象是在看一个怪物。

这还是人话吗?

把猝死说成献身。

把被压榨致死说成是时代的脊梁。

这简直是把黑的说成白的,把屎说成饭。

恶心。

太恶心了。

但二舅听进去了。

他那张板着的脸,那条僵硬的法令纹,开始舒展。

就象是一块冻土在春风里化开。

他点了点头。

幅度很大。

“恩。”

“说得好。”

“说得透彻。”

二舅站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站起来。

他走到林一面前,拍了拍林一的肩膀。

手劲很大。

象是在给某种勋章。

“现在的年轻人,要是都有你这个觉悟就好了。”

“不错。”

“是个可造之材。”

【判定通过。】

【你用一种极度扭曲的价值观,迎合了目标的“宏大叙事”癖好。】

【你成功将一场悲剧洗白为一场“光荣的牺牲”。】

【二舅视你为知己。】

林一心里泛起一阵恶心。

胃里翻江倒海。

他想吐。

为自己刚才说出的每一个字感到作呕。

但他忍住了。

脸上依旧挂着那种崇拜的、激动的表情。

这就是代价。

在这个副本里,想活下去,就得把自己变成鬼。

变成比鬼还恶心的东西。

“坐。”

二舅指了指旁边的太师椅。

不是刚才那个硬板凳。

是太师椅。

地位的像征。

“小林啊,以后常来家里坐坐。”

“跟你聊聊,心里敞亮。”

二舅转身走到博古架前。

打开一个抽屉。

拿出一个紫檀木的盒子。

很精致。

上面雕着云纹。

他把盒子推到林一面前。

“这个,你拿着。”

林一看着那个盒子。

眼皮跳了一下。

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爬。

直觉告诉他,这里面装的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二舅,这太贵重了……”

“拿着!”

二舅的脸一沉。

不容置疑。

“长者赐,不敢辞。这点规矩都不懂?”

林一只能接过来。

沉甸甸的。

象是一块墓碑。

“这是方昊生前最喜欢的一套茶具。”

二舅的声音变得幽幽的。

“他走的那天晚上,还在用这套茶具喝茶。”

“说是提神。”

“现在他用不上了。”

“我看你跟他投缘,又有觉悟。”

“就送给你吧。”

“希望你能继承他的‘精神’。”

“象他一样……努力工作。”

继承精神?

继承猝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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