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晨的目光在赵元青与其身后两名弟子身上扫过,神色平静无波。刚入宗门,便有人上门以势压人,意图强占居所,这倒是在他预料之中——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宗门也不例外,尤其是他们这些新晋弟子,根基未稳,最容易成为他人眼中的“肥羊”或立威对象。
“赵师兄,”陆晨开口,语气不卑不亢,“听松苑乃宗门分配于陆某之居所,分配玉简记录明确。若赵师兄族弟需要住处,可向宗门‘庶务堂’申请调换,或等待下次居所轮换。擅自驱赶同门,强占居所,似乎有违宗门规矩。”他晃了晃手中的身份玉牌,示意一切皆有记录。
赵元青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他显然没想到这个出身“偏远星域”的泥腿子,不但没有诚惶诚恐地答应,反而抬出了宗门规矩来顶撞他。规矩?规矩是给那些没背景、没实力的弟子守的!
他嗤笑一声,上前一步,属于星徒十阶的气息隐隐压迫过来:“规矩?陆师弟,看来你还没明白宗门里真正的‘规矩’。有些地方,有些人住着,是浪费。识时务者为俊杰,主动让出来,大家面子上都好看。不然……”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威胁,“师弟初来乍到,日后在宗门行走,难免需要‘照应’。若是磕着碰着,耽误了修行,岂不是可惜?”
赤裸裸的威胁。他身后两名弟子也配合着露出狞笑,摩拳擦掌,气息锁定陆晨,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架势。这两人也有星徒八阶的修为。
附近一些院落已有弟子被惊动,远远观望,却无人上前。有人面露同情,有人幸灾乐祸,更多人则是事不关己的冷漠。赵元青在翠玉城赵家背景不小,在外门也算是一号人物,欺负新晋弟子不是第一次了。
陆晨心中冷笑。他刚从生死试炼中杀出,连归亡之眼的杀手和寂灭污秽之种都直面过,岂会怕这种狐假虎威的宗门纨绔?不过,初入宗门,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惹来不必要的关注。
“赵师兄的意思,我明白了。”陆晨忽然笑了笑,那笑容平淡,却让赵元青莫名觉得有点不舒服,“不过,陆某有个习惯,住惯了的地方,不太喜欢挪动。不如这样,我们按宗门的‘规矩’来?”
“什么规矩?”赵元青皱眉。
“宗门提倡弟子间良性竞争,若有不可调和之矛盾,可上‘斗法台’解决。”陆晨慢条斯理地说,“赵师兄若执意要这听松苑,你我便去斗法台走一遭。胜者得之,败者闭嘴,如何?也免得私下冲突,触犯门规,伤了和气。”
斗法台?赵元青眼神闪烁。他确实想给这不开眼的小子一个教训,但上斗法台……他打量着陆晨。星徒十阶(陆晨此刻并未完全收敛气息),气息沉稳,能在试炼中拿第三,想必有点本事。但他赵元青踏入十阶已近两年,家传功法《青木长春功》颇有火候,更不缺丹药法器,实战经验也不少(欺负人的经验)。对方一个偏远星域来的散修,就算侥幸在试炼中表现不错,底蕴岂能与他相比?
“好!既然陆师弟想‘按规矩’来,赵某奉陪!”赵元青自忖胜算颇大,正好借机立威,让其他新晋弟子看看,谁才是这外门片区该低头的人。“不过,光是赌注这听松苑,未免无趣。再加五十枚下品星晶,如何?谅你也拿不出更多。”
陆晨心中摇头,这家伙真是嚣张惯了。他面上不动声色:“可。何时?”
“就现在!速战速决,赵某没空陪你耗着!”赵元青迫不及待。
“那就请吧。”陆晨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行人,连同不少看热闹的弟子,浩浩荡荡朝着外门区域的公共斗法台走去。消息传得飞快,等他们到达时,斗法台周围已经聚拢了不下百人,新晋弟子和老弟子都有,议论纷纷。
“赵元青又欺负新人了?这次是谁?”
“好像是这次考核第三的那个,叫陆晨。”
“第三?有点本事啊,难怪敢应战。”
“有本事顶什么用?赵元青那家伙虽然讨厌,实力可不弱,家底又厚,这新人怕是要吃亏。”
“看看热闹呗。”
斗法台是一座十丈见方、高出地面三尺的黑色石台,表面刻有加固与防护阵法,边缘有执事弟子看守。只需双方自愿,在执事弟子处登记,缴纳少量费用(或赌注由胜者获得后扣除),便可上台比斗,阵法会隔绝内外,除非一方认输或失去战斗力,否则阵法不启。严禁故意致死致残,违者重罚。
陆晨和赵元青在执事弟子处登记,言明赌注(听松苑居住权及五十下品星晶),各自将身份玉牌和星晶(陆晨刚领的)暂时交由执事保管。随后,两人登上斗法台。
阵法光幕升起,将内外隔绝,嘈杂声顿时减弱。
赵元青负手而立,故作姿态:“陆师弟,现在认输,让出居所,星晶减半,还来得及。拳脚无眼,若是伤了你,耽误了宗门大好的修行前程,悔之晚矣。”
陆晨懒得废话,只说了两个字:“请。”
赵元青脸色一沉:“不识抬举!”话音未落,他身形已然发动!脚下步伐轻盈如风,瞬间拉近距离,右手成爪,指尖泛起青绿色的光芒,带着破风之声,直抓陆晨肩胛!爪风凌厉,隐隐带着一股草木缠绕、迟滞行动的意蕴,正是《青木长春功》中的“缠丝爪”!
他一出手就是拿手绝活,意图速战速决,一招制敌,既显实力,又最大限度羞辱对方。
然而,陆晨的反应比他预想的快得多!
就在青木爪风及体的刹那,陆晨脚下微错,身形如同没有重量般向左侧滑开半步,恰好避开爪锋最盛之处。同时,他右手看似随意地抬起,食指中指并拢,以指代剑,不带丝毫烟火气地点向赵元青抓来的手腕内侧!
这一指,时机妙到毫巅,角度刁钻,直指赵元青招式转换间星能流转的一个微小空隙!正是他在无数次实战和系统辅助下形成的、对能量流动的敏锐直觉!
赵元青只觉手腕一麻,爪势顿时散乱,凝聚的青木星能险些反噬!他心中一惊,急忙变招,左掌拍出,一片青蒙蒙的光幕笼罩向前,试图逼退陆晨。
陆晨却如游鱼般顺势后退,避开了掌风。他并不急于抢攻,而是好整以暇地拉开距离,目光平静地看着赵元青。
“有点门道!”赵元青收起轻视,眼神凝重了些。刚才那一下,绝不是巧合。这小子,身法诡异,眼力更是毒辣。
他低喝一声,体内青木星能全力运转,周身泛起淡淡的青色光晕,气势提升了一截。双手舞动,掌影翻飞,一招“万木逢春”施展开来,无数青绿色的掌影如同春藤蔓延,铺天盖地般罩向陆晨,封堵其所有闪避空间,掌影中还夹杂着细微的、能干扰心神、迟滞行动的青木气息。
这是《青木长春功》中一招范围攻击,虽单体威力稍逊,但胜在绵密持久,最善消耗对手。
台下观众屏息凝神。赵元青动真格了,这招不好接。
陆晨面对漫天掌影,眼神依旧平静。他甚至闭上了眼睛。
“狂妄!”赵元青怒极,掌力又加三分。
就在掌影即将临身的瞬间,陆晨动了!他没有硬接,也没有试图完全避开所有掌影,而是脚下踏出一种玄奥的步伐——《游星步》配合着刚刚在《混元星窍说》残篇中窥见的一丝“星窍呼应、身随星动”的模糊理念,身形陡然变得飘忽不定,仿佛化作了夜空中的一颗星辰,在青木掌影的缝隙间自如穿梭!
他闭着眼,却仿佛能“看”到每一道掌影的能量脉络和薄弱点。系统无声地辅助他进行着高速的轨迹预判和路径规划。
只见陆晨的身影在斗法台上留下道道残影,明明看着就要被掌影击中,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以毫厘之差闪过。青木气息试图缠绕迟滞他,却被他体表自然而然流转的一层微不可察的混沌星能轻易化开、排斥。
赵元青越打越心惊,他感觉自己像是在攻击一团飘忽的雾气,明明力量占优,却无处着力,反而星能消耗巨大。
“该死!只会躲吗?”赵元青久攻不下,心浮气躁,招式开始出现细微的散乱。
就在他一次掌力用老、新力未生的转换间隙,陆晨紧闭的双目陡然睁开!眼中精光一闪,如同暗夜星辰点亮!
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身形由极动转为极静,旋即再次爆发!这一次,不再是闪避,而是进攻!
他一步踏出,竟似缩地成寸,瞬间欺近赵元青身前!右手食指中指依旧并拢,指尖一点灰蒙蒙、却又仿佛凝聚了星光精华的微芒亮起,不带任何花哨,直刺赵元青胸前膻中穴!
这一指,快!准!狠!将速度、力量、以及对时机的把握凝聚到极致!指尖那点微芒,是高度浓缩的混沌星能,蕴含着《星核凝元篇》中淬炼星核的“凝元”之意,更有一丝《混元星窍说》中“万力归元”的雏形!
赵元青骇然失色,想要格挡或闪避已然不及,只能勉强将青木星能汇聚于胸口硬抗。
“噗!”
指尖点中膻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的轻响。赵元青身体剧震,如遭重锤,脸色瞬间惨白,“噔噔噔”连退七八步,一屁股跌坐在斗法台边缘,胸口气血翻腾,星能运转彻底紊乱,一时竟提不起半分力气,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他败了!而且败得干净利落,几乎是完败!
全场寂静。围观弟子们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台上那个依旧平静站立的青衫身影。赵元青,在外门也算小有名气的星徒十阶,竟然被这个新晋第三名,以如此近乎碾压的方式击败?而且从头到尾,这陆晨似乎只主动出了一指!
陆晨收指,负手而立,看向台下执事弟子。
执事弟子也是愣了一下,才高声宣布:“斗法结束,陆晨胜!”
阵法光幕落下。赵元青在两名跟班弟子的搀扶下,狼狈站起,看向陆晨的目光充满了怨毒、羞愤,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刚才那一指,让他真切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对方若要下重手,他恐怕不止是轻伤那么简单。
“赵师兄,承让。”陆晨走到执事弟子处,取回自己的身份玉牌和星晶(包括赢来的五十枚),语气平淡,“听松苑,陆某就却之不恭了。希望赵师兄愿赌服输,莫要再让人来扰陆某清静。否则,下次就不是斗法台这般简单了。”
他最后一句话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冰冷的煞气,那是经历过真正生死搏杀才能淬炼出的气息,让赵元青和其跟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赵元青脸色铁青,咬着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众人各异的目光注视下,带着跟班灰溜溜地挤开人群走了。
陆晨则在一片复杂的目光中,神色如常地走下斗法台,径自返回听松苑。经此一事,至少短期内,应该不会有不开眼的再来轻易挑衅他了。宗门之内,终究还是实力为尊。
回到听松苑,启动防护阵法。陆晨盘膝坐在静室中,回想刚才那一战。他刻意没有暴露太多底牌(如系统辅助的精确弱点打击、更强的混沌变化等),仅以游星步、基础指法结合新得的功法理念,便轻松取胜。一方面是对手实力有限且心浮气躁,另一方面也说明,他在试炼中的生死历练,以及与寂灭力量的对抗,让他的实战能力和对力量的掌控,远超同阶。
“接下来,该专心准备突破了。”陆晨取出《星核凝元篇》和《混元星窍说》残篇的烙印,沉浸心神,开始参悟。
时间在修炼中悄然流逝。数日之后,陆晨对两门功法有了初步理解。《星核凝元篇》讲究将星核淬炼得更加凝实精纯,为承接更高层次的力量打下坚实基础,法门中正平和,颇为适合他目前状态。
而那《混元星窍说》残篇,虽内容支离破碎,语焉不详,但其中关于“人体对应星辰,星窍可纳混元”的理念,却给了他极大的启发。他尝试引导混沌元核的力量,按照残篇中模糊描述的几个“星窍”位置(如膻中、丹田、百会等)进行感应和微调,竟发现混沌元核的运转似乎更加圆融顺畅,对周围星能的吸收和转化效率也有微弱提升,甚至元核深处,那一丝“秩序”的意蕴似乎也在缓慢增长。
“或许,突破星使境的关键,不仅在于建立与恒星的共鸣,更在于以自身‘星窍’为基,容纳并转化更高等的‘混沌星能’?”陆晨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构想。
他需要更多的积累,也需要一个契机,或者……一处合适的突破之地。
这日,陆晨正在院中尝试以混沌星能浇灌那小块灵田(想看看能否种点什么),身份玉牌忽然传来震动。是宗门“百务堂”发来的定期任务通知。所有外门弟子,每月需至少完成一定额度的基础任务,以换取基础贡献点,维持身份。
陆晨查看任务列表,多是些巡逻、值守、照看低阶药园、收集特定材料等琐碎任务。他正想选个简单的应付过去,目光却被一条新刷出的任务吸引:
【紧急探索任务:宗门下属“碧落渊”矿洞(三号支脉)近期星能波动异常,时有低阶星兽异动,疑有未知矿物或能量扰动。需精英外门弟子或以上带队,探查波动源头,评估风险,采集样本。任务奖励:视探查结果评定,基础贡献点200-500,额外发现可获加成。危险等级:中等(可能遭遇星徒高阶星兽或未知环境危险)。建议组队前往。任务发布:器铸峰。接取期限:三日。
碧落渊矿洞?陆晨心中一动。矿洞深处,往往地质复杂,能量属性混杂,或许能找到适合他突破的“混沌属性高阶能量”线索?而且“未知矿物或能量扰动”,也可能蕴含机遇。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贡献点:依旧是零。要想在藏星阁换取更高层的功法、去丹鼎殿兑换更好的丹药、或者使用宗门内那些特殊修炼室,都需要贡献点。这个任务虽然危险等级为“中等”,但奖励可观,且是探索性质,正合他意。
“就它了。”陆晨不再犹豫,通过身份玉牌接取了任务。任务信息显示,已有两人接取,他是第三个。需要等待队伍满五人,或接取期限截止前由器铸峰指定出发。
接取任务后不久,玉牌再次震动,显示队伍组建完成,并附上了队友的简单信息和集合时间地点:明日辰时,山门传送阵前集合。
陆晨看向队友名单,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名字上,微微挑眉。
林莽。
(第556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