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觉得，自己这辈子，不，可能是上下五辈子加起来的想象力，都在此刻被按在地上摩擦，还是用砂纸那种。
他和玄璃，靠着那坑爹钥匙和时不时闹情绪的玉琮撑起的一个比肥皂泡坚固不了多少的保护场，终于站在了传说中的“世界之心”面前。来之前，他脑子里预演过无数种可能出现的场景：或许是个巨大无比、光芒万丈的水晶，悬浮在空中，散发着“我很贵别碰我”的气息；或者是个古朴的石碑，上面刻满了看不懂但感觉很厉害的花纹，摸一下就能解锁“我是你祖宗”的语音包；再不济，也得是个能量球吧？噼里啪啦闪着电光，一看就充满了“摸一下立马实现永动机梦想（物理意义上）”的诱惑力。
结果呢？
他瞪着眼前这玩意儿，嘴角抽搐得像是通了电。
“这……”陆铭张了张嘴，感觉词汇量严重匮乏，“这玩意儿是……一团……呃……流动的……？不对，星云？还是……抽象派艺术大师的呕吐物？”
原谅他用如此不敬的词汇来形容这维系世界存亡的基石。但实在没法子，这“世界之心”的卖相，过于清奇了。
它根本不是什么固态物体，而是一大团……无法形容的、不断流动、变幻形态的玩意儿。颜色更是随心所欲，上一秒还是深邃的宇宙蓝，下一秒就能给你整出彩虹色过渡，中间还夹杂着一些他怀疑是色盲设计师都调不出来的诡异色调。整体看起来，就像有人把所有的可能性、所有的颜色、所有的能量形式扔进了搅拌机，按了最高档，然后“噗”地一下喷了出来，还在不断地自己搅拌自己。
关键它还给人一种软乎乎、蓬松松的质感，让人莫名想起刚出炉的、正在发酵的……巨大面团？或者某种史莱姆？陆铭甚至下意识地担心，这玩意儿会不会突然“duang”一下弹过来，把他和玄璃黏在里面。
“保护……世界……就是保护这团……呃，‘果冻’？”陆铭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以每秒八十迈的速度冲向未知的沟壑，并且还在沟里表演了好几个托马斯全旋。“这玩意儿拿出去拍卖，起拍价能超过五毛吗？包邮吗？”
他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玄璃。少女依旧是一张标准的“三无”脸，深紫色的眼眸倒映着前方那团变幻莫测的能量流，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但陆铭注意到，她握着那柄由能量凝聚的、暂时充当“守护之刃”的冰晶短剑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些。这是她感知到极高危险或者极度专注时的下意识动作。
“玄璃，你能看出点什么名堂不？”陆铭小声问道，生怕声音大点就把这“世界之心”给吓跑了，或者吓得它变个更离谱的形态。
玄璃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她那极其精简的语言库。然后，她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指向那团能量流的深处，用一种仿佛在陈述“今天午饭是巧克力”的平静语气说道：“里面，有东西，在动。”
陆铭顺着她指的方向，眯起眼睛，几乎把“造化生息”的力量都凝聚到瞳孔上了，才勉强看清。
卧槽！还真有！
在那片混沌、流动的能量深处，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如同活物一般，正在以一种极其规律的、类似dna双螺旋结构的方式，不断地缠绕、分离、重组、生灭。每一个光点的明灭，都仿佛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当他的精神力，或者说“造化生息”之力尝试着极其轻微地去触碰、去感知那些光点时，一些模糊的、破碎的影像片段，如同被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猛地灌入了他的脑海！
那不是画面，更像是一种……信息流的直接传递？
他仿佛看到远古的海洋中，第一个单细胞生物裂变的瞬间；看到恐龙庞大的身影在原始森林中漫步，然后一颗燃烧的巨物划破天际；看到远古人类第一次举起火把，脸上洋溢着“终于不用吃生肉了”的喜悦；他甚至看到了金字塔的建造、长城的蜿蜒、蒸汽机的轰鸣、互联网的诞生……无数文明的兴衰，无数生命的悲欢，都以一种极度压缩、近乎残酷的客观视角，如同快进的电影胶片，在他意识中飞速闪过。
信息量之大，差点直接把陆铭的cpu给干烧了。
“等、等等！缓冲！需要缓冲！”陆铭感觉自己像个被强行塞了1tb学习资料的2g内存条，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差点没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去世。“这特么是‘世界之心’？这分明是地球onle的服务器后台加源代码数据库吧？！管理员账号是多少？能删号重练吗？我想投诉这个版本的平衡性！”
他扶着额头，踉跄了一步，感觉比连续加了七天班，同时还被老板pua、被甲方反复蹂躏还要疲惫一万倍。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把他脑子撬开，然后把整个人类历史和生物进化史用高压水枪强行灌了进去。
玄璃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适，虽然没有说话，但默默地往他身边靠近了半步，周身散发出的清冷气息似乎驱散了一些那庞杂信息流带来的窒息感。她看着那团能量流，眼神里似乎也多了一丝……困惑？就像是在看一个过于复杂的拼图。
陆铭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才从那种信息过载的眩晕中缓过神来。他再次看向那团“果冻星云”时，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从最初的吐槽和荒诞，变成了深深的敬畏，以及……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体内的“造化生息”之力，此刻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活跃程度在脉动，仿佛游子归家，仿佛水滴汇入海洋。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团看似混乱无序的能量流，其内部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关于“生命”本身的规则与代码。它记录着一切，承载着一切，也……支撑着一切。
“原来……这就是‘世界之心’……”陆铭喃喃自语，之前的种种疑惑似乎有了解答。为什么玄璃会说它是基石，为什么海伦娜疯了似的想要得到它，为什么它的存亡关乎整个世界的存在。
这玩意儿根本不是简单的能源！这是硬盘！是系统文件！是地球这台“电脑”的bios和操作系统合集！谁掌握了它，谁就拥有了格式化硬盘、重装系统、甚至修改底层代码的权限！海伦娜想把它当永动机核心？这特么就像是想把国家图书馆的服务器拆了当烧烤架！败家娘们！
一想到海伦娜的疯狂计划，陆铭就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要是真让她得逞了，那乐子可就大了。到时候别说人类文明，估计连草履虫都得集体唱凉凉。
“不行，绝对不行！”陆铭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感觉到玉琮在掌心散发着一阵阵温润的波动，似乎在安抚他，也似乎在与那庞大的“世界之心”进行着某种极其细微的交流。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玄璃。少女依旧沉默，但她的眼神无比专注地落在那些螺旋生灭的光点上，仿佛在那些记录着生命代码的光流中，寻找着某种她遗失已久的东西。陆铭忽然想起，玄璃的记忆碎片里，似乎也提到过类似的地方？那些关于“九幽”、“火种协议”的只言片语……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将体内那微弱的“造化生息”之力调整到最平和的状态。他不敢再像刚才那样莽撞地去“读取”信息，而是尝试着，像抚摸新生的幼苗一样，将一丝极其温和的意念探向那团能量流。
这一次，没有信息洪流的冲击。他仿佛听到了无数生命萌芽的细碎声响，感受到了大地脉搏的微弱跳动，捕捉到了星辰运转的宏大规律……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创造”与“存在”本身的宁静与壮丽，包裹了他。
他明白了。这“世界之心”渴望的不是被掠夺，被控制，而是……被理解，被维系，甚至……被“修复”。就像一台年久失修但仍在顽强运转的超级计算机。
“好吧，”陆铭抹了把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对着那团依旧在变幻形态的“果冻星云”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虽然你的造型真的很像被熊孩子玩坏了的橡皮泥，但……哥们儿，以后就由我来……呃，试着给你打打补丁？只求你别动不动就蓝屏死机，成不？”
他旁边的玄璃，似乎听到了他的嘀咕，极其轻微地，歪了歪头。深紫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名为“无奈”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