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草身上,那些原本缠绕,弥散的墨绿幽黑之气,现已全无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新而鲜活的气息。
清而不浊,青而不薄。
清青之气,如雨后初生的嫩芽,自她体内缓缓溢出,此外,她的肌肤上,亦开始出现一条细微的纹络。
纹络呈青色,隐隐泛光,顺着她的体表,缓慢蔓延。
它自李洛按住的心口处起,向四肢和躯干延展,纹络柔和而连贯,就如,她身体中,多了一条血管,慢慢流淌着青色的,比血液还充满生机活力的液体。
同时。
阿草的头发,原本枯黄,干涩,如同秋末荒草的发丝,此刻,正渐渐转为青色,绿意盎然的青,草木初生的青,春天万物复苏的青。
青色的充满柔润光泽的发丝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舒展,延伸着,象是藤蔓一般,而且,发端末尾处,还有细小的叶片生出。
娇嫩,柔软,叶脉清淅可见,那不是幻象,而是真正的叶子,翠绿的嫩叶。
而与阿草的变化相比,与之相反的是李洛,他身上的清辉,已经变得若有若无,他的气息,也正在迅速衰弱着,他的面色,变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苍白。
就象是他的生命力,如水入土,流入她的体内,从而将濒死的她拉了回来。
阿草姑娘确实活了过来,不是简单的苏醒,而是一种从内而外的新生,她能清淅地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翻天复地的变化,那些从她很小时候开始,就伴着她的虚弱,阴寒,全都在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温暖,比浸泡在温泉尽头那个秘密空间还要舒适的。
此外,她还能感到自己体内正有一股独特的力量,被李洛一点一点地引出,没有疼痛感,没有撕裂感,有的,依然只是难言的畅快感。
她那双恢复焦距的眸,也看到了此刻俯身在身上李洛的惨白之状,她那逐渐变得独特的感知,隐隐开始察觉到,他正在为自己付出什么……
她不愿再看,也不愿再感,也象不愿接受的,她开始尝试挣扎,哪怕身体仍旧虚弱,哪怕体内的阴寒之气卷土重来,亦或者因此导致绘纹失败。
她也不太在乎,因为,这时,她看到李洛的白发正慢慢褪色,她从而想到,明白过来,那天那日,他背着木子回来后,头发为何会从黑转白,过往只是猜测,现在她确认了,他曾为木子,付出了什么。
同样,她也想到他沉睡的那一个月,象是永远不会醒来的一个月……
阿草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大,用尽此刻所能调动的一切力气,想要摆脱他按在自己心口的双手,可那双手,看似无力,却稳如磐石。
“洛,够了。”
她终于能开口了,终于能发出声了,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颤斗而急切的。
然而。
李洛却象听不见,不为所动。
泪水。
从阿草的眼框中溢出,顺着眼角滑落,源源不断的。
又一会后。
噗的一声。
阿草感到自己体内有什么被彻底打通,贯通了,亦有什么开始破土而出,是气,是力,也在这瞬,她的双眸,转化为青翠之色。
与之相对的。
俯身在她身上的李洛,像失去了所有的气与力,身体一软,整个人,直直倒在她身上。
对他来说,是有些熟悉的触感,还没有失去所有知觉和意识的他,缓缓睁开双眸,失去了焦距,涣散而空洞的瞳。
亦如那日,他眼中倒映着她的影。
“没事吧?”
声音很轻,很虚,很弱,亦如他的人,但,里边也透着说不出的关切。
阿草从他的瞳孔中,看见了一个模糊的影子,熟悉的影子,她一边流着泪,一边笑着。
“恩。”
……
李洛脱力倒在阿草身上的时候。
一直旁观着的众人,这才如梦初醒。
“这是什么?”
“小草怎么回事?”
“这是绘纹吗……怎么和我之前的不一样……”
“小草这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成功了吧……好象还是灵化!”
“还有,先前小草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么象是中毒的样子……”
石室中,一时间,小声议论纷纷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忽然靠近首领龙,是蛇。
“哥,快,现在快让所有人都先出去!”
这话很急,非常急,她的神情,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龙极少见自己妹妹露出如此神色,下意识的便要照做。
然而,没等他开口,变故,发生了。
有人动了,不是一个,是几个人,有男人,也有女人,都是狩猎队的人,这些人,他们的身体,在一瞬之间发生异变,肌肉膨胀,骨骼错动,是“兽化”。
下一刻,这些人同时暴起,猛然朝前冲去,朝向,正是,祭坛之下的李洛。
速度极快。
杀意毫不掩饰。
“你们想干什么?!”
相熟的人,还可说是自己所带队的人,亦是自己的族人,让龙忍不住发出一声无法理解的怒喝,同时,作为最强者的他,横身而出,闪身挡在洛和阿草身前。
不仅是龙,蛇,阿牛,老马,水叔,石叔等人,也在这一刻反应过来,他们没有多言,在第一时间出手,支持龙。
轰隆隆!!
力量碰撞,气息交错,后发先至的几人勉强挡住了这一波突然暴起的袭击。
“所有人,全部都出去!”
龙的声音,再次响起。
但,异动并未就此止住,还有人在动,是豺狼虎豹部落四大高手,他们的身形看似朝着龙这边靠拢,要协助其抵挡,可就在接近的刹那。
豺狼豹三人,身形陡然变道,如早已预谋般,同时爆发,猛然朝李洛所在之处扑去,杀机,同样毫不遮掩,虎微微一愣,只是一瞬,脑海闪过,他第一次分食李洛食物那天,李洛选择拿最少的。
随即。
虎的气息骤然爆发,那是一股极其强横的力量,厚重,狂烈,仅次于首领龙,气浪翻涌间,他已强行横插而入,正面迎上三人。
轰然一击,他硬生生将三人拖住,只是就不知能拖多久。
这时,有风,一阵携着清香的风拂入石室,紧接着,一只手,出现了,一只极美的手,肌肤如玉,指节修长而又显锋利的手,这手,直直地朝李洛的心窝捅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静止。
李洛身下的阿草,她看见了那只手,也看见了来人,多年不见,却无比熟悉,那张脸,映入她眼中的一瞬,她的双眸骤然睁大。
震惊,错愕,难以置信,难以理解,悲伤,愤怒,种种情绪,一齐涌上。
她没有多想,也没有时间多想,出于本能的,一个反身,一个翻身,她和他的位置在刹那间对换。
噗!
那只手,没有停顿,没有迟疑,直接洞穿了阿草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