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色方吐微白,清冷的晨风自山脊滑落,吹拂过部落实洞前的石坪。
如纱晨雾中,已聚了不少部落的人,人影幢幢,静默如林,众人的目光,皆汇聚于一处。
是李洛。
也是他们的巫,现在他要暂替首领他们外出狩猎,众人神色都有些复杂。
除此外。
龙他们也选出了和李洛的随行者,一共三人,两男一女。
隐以为首的是那个女人。
她未刻意张扬,但身上有股独特的气韵,如盛开的曼陀罗,让人无法忽视,她长得很美,身姿曼妙而丰腴,腰肢轻柔如柳,皮甲紧束,曲线起伏如山峦。
她还拥有一头罕见的油绿长发,颜色深艳,若深潭底下静生的水草,又象淬了毒的碧色绸缎,柔软,鲜活,又暗含冷意,晨光映照在她发上,泛起微微的莹光,使得她的面容越发清美。
她缓步走过。
晨风吹起她的发梢,掠过李洛的眉眼,她要比新生后还是少年的他高出一个头,行止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却又被她眼角的笑意巧妙化解。
“巫,我名为蛇,日后请多关照。”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透着一股子黏糯的磁性,象是蛇信轻吐。
李洛目光清澈,未在她曼妙的身躯上多做停留,对于这个女人,他是有些许印象的,她是狩猎队中少有的女性之一,昨日她也受了伤,算是伤势中较轻的一个,既然是龙的安排,他对此没有多言。
另两名是沉默寡言也显憨厚老实的壮汉,伤势则要重了些,还能闻到隐隐血腥味,他们则说自己是皮外伤,相比其他人,不碍事,一个叫阿牛,一个叫老马。
就这样。
若无意外,今日部落外出狩猎便是这四人小队,然而,意外还是来了,人群中挤出一个纤细身影,是阿草姑娘,身着粗糙草衣,草鞋,头发用草绳扎著。
打扮和李洛初见木子当日很是相象。
对阿草也要和李洛同行,石坪顿时一片哗然,有人忧,她太弱,亦有人忧中带怒,是水叔他们,说她胡闹,还要抽出棍子给她个教训。
她则立刻躲到了李洛身后,说起昨天的事,李洛讲的故事,问的问题,以及承诺的事,这让大人皱眉,也让一众孩童震惊之馀又好不羡慕。
李洛则对少女做最后的劝慰,声音温和了一些的,带着几分少年老成的,亦如老父亲般的。
“阿草,昨天你算出那题答案,我认,你先留着,以后再换个条件吧。”
“不要!”
“洛,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实际上,附近的山头,我都偷偷去过了……木子姐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
李洛看着她倔强的小脸,最终只能一叹。
然而,继阿草之后,又有一人猛的钻出,正是藤。
“洛,我也要去……首领,水叔,我已经做到你们说的,成功掌握了气,并将气外放,算是真正的狩猎队成员……若是你们不同意,我就学木子姐,一个人外出单干了!”
最后,没办法,众人也无力再反对之下,队伍又多了一人,于是,一个原本四人的小队,变成了六人同行。
……
六人便这样踏入苍莽无尽的大山中。
古木参天,枝叶交错如盖,藤蔓如龙蛇倒悬,枯枝落叶微湿,踏上去轻声碎响。
明面上的头是李洛。
但,他和阿草与藤,皆是首次真正参与狩猎,尤其是洛自己。
所以,现在,真正带队的是蛇。
她走在最前,绿发用兽筋束着,馀下的长发却如活物般垂落腰际,随着步伐轻晃,她步子不快,却很稳,也很轻,落脚处亦是枯藤与苔藓最薄,最无声之处。
李洛紧随其后,一边看着,也一边学着,很快,脚步就落得比她还稳,还轻,再往后,是藤与阿草,一人攥着根石矛,一人背着弓箭。
他们和从容的李洛不同,他们想跟李洛来也不是意气用事,从小在大荒长大的他们,自然清楚大荒的危险性,他们是知道这些前提下还选择跟来的。
他们是认真的,慎重也警剔的不停扫视四周,赶路发出的声响,基本都是两人造成。
最后压阵的,是阿牛和老马,两个壮汉皆带伤,但,脚步却沉稳如山,行动自如,他们在看护着李洛,藤,阿草三人同时,亦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蛇一边前行,一边开始以极轻的声音传话,是狩猎的各种注意事项和经验,并不时不经意回眸,她眸同样是绿色的,绿得象最毒的蔓蛇,眸底藏着些审视和好奇,亦有些别的难明难辨的东西。
她发现,李洛的表情和神色与在部落时一模一样,平静且淡,特别是他那双清澈的眸,不象装的,倒是,藤和阿草慎重和警剔外也有怎么都藏不住的紧张,每一阵穿林而过的怪风,都能让他们身体一颤,连忙四顾。
蛇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那张艳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意,轻声开口。
“这里还属部落巡视的边缘局域,平日里也是清理过的,闯入或误入的猛兽凶兽,都被我们吃了,算是挺安全的……”
听到这话。
藤和阿草刚暗暗松一口气。
蛇话锋又是一转。
“不过,这也说不准……就象昨日,谁能想到百年难遇的荒兽,偏被我们撞个正着?”
提到荒兽后。
蛇收起了那份漫不经心的调笑,脚步微顿,转过身,正视着李洛,神色多了分郑重和敬重的。
“巫,感谢您昨日对我们的示警,还有出手。”
她微微欠身,行了个李洛不认识的部落礼节,随后,她接着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希冀和探询。
“巫,您能否同昨日一样,也感应一下今日是否有异常?”
实际上。
李洛在没出发前就用自己的精神感知探过了,摇了摇头。
“没有……”
听到这。
蛇虽不象藤和阿草那么明显,但一直若有若无绷紧的身体线条柔和了些,然而,同她先前一样,李洛顿了顿,又补了句。
“不过,不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