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银珠的馈赠与界限
初雪过后的首尔,空气中带着凛冽的清新。银珠站在医院办公室的窗前,看着楼下庭院里几株忍冬在寒风中顽强地挂着红果,心里盘算着明元婚礼的礼物。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朴基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刚结束一个会议,外套还没脱下就来找妻子。银珠转身,接过他的公文包和外套,挂在一旁的衣架上。
“在想明元和胜美的婚礼礼物。”银珠回到办公桌前,打开抽屉取出一个笔记本,“下个月就是婚礼了,得赶紧定下来。”
基正拉了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妻子认真的侧脸,温柔地问:“有什么想法了吗?”
银珠翻到笔记本的某一页,上面整齐地列着几项:“明元他们看中的那套公寓在麻浦区,离胜美工作的公司很近。首付还差一些,我想补上这个缺口。”
“多少?”基正问得很自然,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大约一千万韩元。”银珠顿了顿,抬眼看他,“我想以我们两人的名义送。毕竟,你现在也是郑家的女婿了。”
基正笑了,伸手握住她的手:“我的就是你的。不过,一千万作为新婚礼物,会不会太……”
“太重了?”银珠接话,然后轻轻摇头,“对明元,我觉得值得。他从初中开始就悄悄把零用钱省下来给我买参考书,高中时为了不让我打工太辛苦,谎称学校要交各种费用,从欧妈那里多要点钱再转给我。虽然这些我自己有能力,但是我不能不承这个情。”
她的声音有些低沉:“这个家里,除了哈莫尼和阿爸,明元是唯一一个始终偷偷关心我的人。他现在工作稳定了,和胜美感情也很好,但毕竟刚工作不久,积蓄有限。”
基正理解地点头:“那就这么定。需要我陪你去转账吗?”
基正忽然想到什么:“那金珠和基丰的婚礼呢?你打算送什么?”
办公室里的空气似乎微妙地变化了。银珠合上笔记本,靠回椅背,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基丰君和金珠欧尼的婚礼在春天,还有时间。”她的语气平静而审慎,“我会按常规亲戚的标准准备礼物。大概四百万到五百万韩元的礼金,再加一份实用的礼物。”
基正敏锐地捕捉到了区别:“和明元的差别很大。”
“是。”银珠坦然承认,目光清澈地看着丈夫,“基正君,你会觉得我偏心吗?”
基正没有立即回答。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冬日的景色,半晌才转过身来:“不,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对,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基正走回座位,“爱是相互的,付出也是。明元从小到大对你付出的关心,你现在回报给他,这很自然。而金珠……”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银珠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阴影。
她坐直身体,神情恢复了一贯的理性:“对金珠欧尼,我愿意给予应有的祝福和礼节。但更多的……我没办法给。不是出于怨恨。”
基正完全理解妻子的立场。事实上,他敬佩她这种清晰的原则性和强大的内心。很多人在经历了银珠这样的成长环境后,要么彻底沉溺于怨恨,要么过度补偿般地讨好家人以寻求认可。但银珠走出了第三条路——保持善意,同时坚守界限。
“我支持你的任何决定。”基正郑重地说,“需要我配合什么,随时告诉我。”
银珠眼中闪过感动:“谢谢你,基正君。不过……这件事情,我想自己处理。周末我会回家一趟,把给明元的礼物和计划告诉阿爸。”
“要我陪你吗?”基正问。
“这次不用。”银珠摇摇头,“我想单独解决。而且……”
她顿了顿,露出一丝苦笑:“欧妈肯定会有反应。你在场的话,她可能会顾忌,但反而把情绪憋在心里,以后找机会爆发。不如让她在我面前说个痛快。”
基正皱眉:“她会为难你吗?”
“不会了。”银珠自信地说道,“现在的局面已经不同了。阿爸掌握经济,明元支持我,金珠欧尼也在学习独立。欧妈……她失去了绝对的掌控权。”
周六上午,银珠开车回到郑家。自从家庭会议后,这是她第三次回来。前两次都是短暂探望,吃顿饭就走,和朴贞子维持着表面的客气。
郑汉采正在书房整理手稿,听到门铃声,穿着拖鞋就来开门。看到是银珠,他脸上立刻绽开笑容:“银珠啊,来了!快进来,外面冷。”
“阿爸。”银珠递上一盒刚买的糕点和一袋水果,“这是给您带的。”
“哎呀,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郑汉采嘴上这么说,手却高兴地接过,“你欧妈去市场了,说今天要买条新鲜的鱼。明元在房间看书,胜美等会儿过来吃午饭。”
父女俩走进客厅。银珠注意到家里的变化——茶几上摆着郑汉采新出版的书,墙上的全家福换了新的,照片里每个人都笑着,虽然笑容的深浅不同。
“家里收拾得很整洁。”银珠说道。
银珠点头,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文件:“是关于明元婚礼的事。我和基正君商量了,想给他们一些支持。”
郑汉采戴上老花镜,仔细看着银珠递过来的计划书。越看,他的眼睛睁得越大。
“这……银珠啊,这太贵重了。”郑汉采抬头,眼中既有感动也有担忧,“首付的一千万,这……”
“阿爸,这是我的心意。”银珠平静地说,“明元是我东森,胜美是个好女孩。我想让他们有个好的开始。”
郑汉采的嘴唇微微颤抖。他知道这笔钱对银珠来说不算小数目——虽然她是主任医师,收入可观,但毕竟工作才几年,还有自己的家庭要经营。
“基正君同意吗?”他问。
“这是我们共同的决定。”银珠强调“共同”二字,“他说,明元是值得这样对待的东森。”
郑汉采摘下眼镜,用袖子擦了擦眼角:“银珠啊,阿爸……阿爸真的很感激。但我也担心,你欧妈知道了,又会……”
“又会觉得我给明元多,给金珠欧尼少?”银珠接话。
郑汉采沉重地点头。
“所以我才要先告诉阿爸。”银珠神情坚定,“我希望阿爸能支持我。这不是偏心,这是基于明元这么多年对我心意的回馈。至于金珠欧尼的婚礼,我会准备礼物,不会失礼,但也不会超出界限。”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朴贞子提着菜篮回来了,身后跟着明元和胜美。
“阿爸,银珠怒那!”明元高兴地打招呼。胜美则恭敬地鞠躬:“伯父好,银珠医生好。”
“胜美来了,快坐。”郑汉采连忙起身招呼。
朴贞子看到银珠,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挤出笑容:“银珠来了啊。正好,我买了新鲜的鲷鱼,中午做你爱吃的煎鱼。”
“谢谢欧妈。”银珠礼貌回应,起身帮忙接过菜篮,“我来帮忙吧。”
“不用不用,你坐着。”朴贞子难得地客气,“你和明元他们聊聊天,饭我来做。”
但银珠还是跟着进了厨房。该面对的总要面对,不如趁现在气氛还算和平。
厨房里,朴贞子系上围裙,开始处理鱼。银珠在一旁洗菜,母女俩沉默地忙碌了几分钟。
“听说基丰和基正的父母同意婚事了。”朴贞子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复杂情绪,“金珠前几天高兴得睡不着觉。”
“我听说了。”银珠平静地说道,“恭喜金珠欧尼。”
朴贞子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银珠:“银珠啊,既然基丰君家同意了,那金珠的婚礼……你看,你是东森,但结婚结在她前面。现在她总算要结婚了,我们得把婚礼办得体面些,不能让人说闲话。”
来了。银珠心里一紧,但表面依然镇定:“欧妈有什么具体想法吗?”
“金珠的嫁妆不能比你少。”朴贞子直截了当地说道,“你当初嫁到朴家,虽然是简单办的,但基正君家条件好,说出去也体面。金珠嫁的是次子,如果我们女方这边不把嫁妆办丰厚点,怕她以后在婆家抬不起头。”
银珠继续洗着菠菜,水流声哗哗作响:“欧妈,我和基正君的婚礼,大部分费用是朴家出的。我们家只出了基本的部分,记得吗?”
“那不一样!”朴贞子声音提高了一些,“你那时候情况特殊,而且你是医生,自己有本事。金珠……金珠需要多点支持。”
银珠关上水龙头,转身面对欧妈,目光平静但坚定:“欧妈,我理解您为金珠欧尼着想的心情。但关于嫁妆,我认为应该量力而行。阿爸现在管钱,家里的经济状况您也清楚。”
朴贞子的脸色变了变:“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银珠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会以东森的身份,为金珠欧尼的婚礼准备合适的礼物。但超出常规的部分,恕我无法承担。”
厨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朴贞子握着菜刀的手紧了紧,脸上闪过受伤、愤怒、委屈交织的表情。但最终,她只是转过身,继续处理鱼,声音低沉:“你现在出息了,翅膀硬了。但银珠啊,血缘是断不了的。她是你欧尼,一辈子都是。”
“我知道。”银珠轻声说道,“正因为如此,我才希望她真正学会独立。欧妈,您不可能护着她一辈子。有些路,得她自己走。”
朴贞子没有回应,只是刀落在砧板上的声音更重了。
午饭时,气氛还算融洽。胜美乖巧地帮着布菜,明元讲着工作中的趣事,郑汉采不时插几句评论。朴贞子虽然话少,但至少维持了表面的平和。
饭后,银珠叫住了准备帮忙收拾的明元和胜美:“明元,胜美,我有事和你们说。”
四人移到客厅。银珠拿出那份计划书,递给明元:“这是我和基正君给你们的新婚礼物。”
明元疑惑地接过,和胜美一起看。几秒钟后,两人同时瞪大眼睛。
“怒那,这……”明元语无伦次,“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胜美也连连摆手:“银珠欧尼,这真的不行。公寓首付我们慢慢攒就好,怎么能让您……”
“收下吧。”银珠温和但不容拒绝地说,“明元,你从小到大多次帮我,那些心意我都记得。现在你有需要,这是我作为怒那的心意。”
她转向胜美:“胜美,我知道你懂事,不想给家里增加负担。但新婚是人生的新开始,有个安稳的住处很重要。就当是我对你们未来幸福生活的投资,好吗?”
胜美眼眶红了,看向明元。明元深吸一口气,看向阿爸。
郑汉采点头:“收下吧,明元。这是你怒那的心意。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就是对她最好的回报。”
明元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他起身,向银珠深深鞠躬:“谢谢你,怒那。真的……真的谢谢你。”
银珠扶起东森,眼中也有泪光闪动:“要幸福啊,明元。还有胜美,欢迎你成为我们家的一员。”
朴贞子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这一幕,表情复杂。她看到了银珠对明元的慷慨,也看到了明元和胜美发自内心的感激。这种纯粹的情感流动,是她和金珠之间很少有的。
那一刻,朴贞子突然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银珠不是不愿意付出,而是她的付出有明确的对象和原则。对值得的人,她倾其所有;对伤害过她的人,她保持距离。
而自己,显然被划在了后者那一类。
几天后,银珠和基正一起去选购寝具。在江南区一家高端家居店里,银珠仔细地比较着床垫的材质和硬度。
“这张怎么样?”基正试躺了一下,“支撑性很好。”
银珠也躺下感受:“就这张吧。”
确定了床垫,银珠又选了配套的床架、床头柜和床品。全部选下来,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基正全程陪同,没有一丝不耐烦。
“会不会太多了?”银珠忽然有些犹豫,“明元可能会觉得有压力。”
“真心送礼物,就不要担心对方会不会有压力。”基正揽住她的肩,“重要的是心意。而且,我相信明元会理解,也会珍惜。”
银珠点头,正要说话,却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从店外走过——是金珠和朴基丰。
金珠也看到了银珠,脚步顿了一下。朴基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笑着挥手打招呼。
“哥,银珠医生,好巧!”基丰拉着金珠走进店里。
“你们也来买东西?”基正问。
“嗯,看看家具。”基丰笑容满面,“虽然新房是租的,但我想添置几件新家具。金珠小姐喜欢这家店的风格。”
金珠有些拘谨地站着,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银珠刚选的寝具上。那套浅灰色的亚麻床品质感极好,标签上的价格让她暗暗咋舌。
“银珠……在给家里买东西吗?”金珠试探地问。
“给明元选新婚礼物。”银珠坦然回答,“寝具。”
基丰立刻明白了,笑着对金珠说道:“银珠嫂子真有心。寝具很重要,直接影响睡眠质量。”
金珠挤出一个笑容:“是啊……银珠一向考虑周到。”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基正适时转移话题:“你们的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日期定下来了吗?”
“定在四月第一个周末。”基丰握住金珠的手,“樱花季,应该会很美。”
“恭喜。”银珠真诚地说道,“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告诉我。”
金珠看着银珠,忽然问道:“银珠,你会来吗?”
这个问题问得突然,银珠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当然。你是我的欧尼,我会参加你的婚礼。”
不是“我一定来”,也不是“我当然会来”,而是平静的陈述句“我会参加你的婚礼”。这其中细微的差别,金珠听出来了。
“礼物……”金珠咬了咬嘴唇,“银珠打算送什么礼物呢?我也好提前规划回礼……”
这是很正常的询问,但在这个语境下,却显得别有意味。基丰轻轻碰了碰金珠的手臂,示意她别这么直接。
银珠倒是很平静:“还在考虑。不过欧尼放心,会准备合适的礼物,不会失礼。”
“合适的礼物……”金珠重复这个词,眼中闪过一丝受伤,“银珠对明元的礼物,也是‘合适的礼物’吗?”
“金珠小姐。”基丰温和但坚定地制止了她,“这是不同的情况。银珠医生和明元是姐弟,他们之间有他们的相处方式。”
金珠沉默了。她看着银珠平静无波的眼睛,突然感到一阵无力。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银珠似乎都有一套坚固的原则和界限,不会为任何人动摇。
“对不起。”金珠低声说道,“我不该这么问。”
“没关系。”银珠依旧平静,“欧尼,我和基正君还有事,先走了。婚礼的事情,如果有需要帮忙的,随时联系我。”
说完,银珠对店员交代了送货地址和日期,然后和基正一起离开了。
走出店外,基正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我很好。”银珠说道,然后补充道,“真的很好。”
她抬头看冬日清澈的天空,呼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以前,面对欧妈和金珠欧尼的要求,我总是感到愤怒、委屈、无力。但现在,我能平静地说不,也能平静地划清界限。这种感觉……很自由。”
基正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你成长了很多。”
“我们都是。”银珠微笑,“基正君,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
“我会一直在。”基正承诺道。
另一边,家居店里,金珠看着银珠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说话。
“金珠小姐,”基丰温柔地唤她,“你还好吗?”
金珠转过身,眼中有些迷茫:“基丰君,我是不是……永远也得不到银珠的原谅了?”
基丰想了想,认真地说:“我觉得,银珠医生已经原谅你了。但她原谅的方式,可能不是你期待的那种。”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基丰斟酌着词句,“她已经不怨恨你了,但她也不会忘记过去。所以她选择保持一定的距离,用她认为合适的方式对待你。这不是惩罚,而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
金珠苦笑:“这比怨恨更让人难受。怨恨至少是一种强烈的感情,而现在……她对我,就像对普通亲戚一样客气、礼貌,但也仅此而已。”
“但这不正说明她在向前看吗?”基丰握紧她的手,“金珠小姐,我们也向前看,好吗?专注于我们的未来,我们的幸福。至于和银珠嫂子的关系……给时间一些时间。”
金珠看着基丰真诚的眼睛,心中的郁结渐渐化开。她点头:“嗯,你说得对。我们……我们好好准备婚礼吧。”
“这才是我认识的金珠小姐。”基丰笑了,“来,看看你喜欢哪张床?虽然我们现在买不起银珠医生选的那种,但我保证,三年内,我一定给你换一张更好的。”
金珠被逗笑了:“不用那么好的,舒服就行。”
“那可不行。”基丰一本正经,“我老婆的睡眠质量,必须是最好的。”
两人相视而笑,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金珠忽然意识到,与其执着于修复和银珠永远不可能回到过去的关系,不如珍惜眼前这个真心爱她、支持她的人。
或许,这就是成长——接受有些伤口不会完全愈合,但也学会看到自己拥有的美好。
一周后,明元和胜美收到了银珠送的寝具。安装那天,银珠和基正也去了他们的新公寓。
公寓不大,但布局合理,采光很好。胜美把每个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窗台上摆着几盆绿植,给冬日的房间增添了一抹生机。
“这里真好。”银珠环顾四周,“离胜美公司近,交通也方便。”
“都是怒那的功劳。”明元感激地说道,“要不是怒那帮忙,我们还得再攒两年才能付首付。”
银珠摇头:“是你自己努力。对了,我有个朋友在建筑设计院,他说可以帮你们做简单的室内设计建议。需要的话,我介绍你们认识。”
“真的吗?”胜美眼睛一亮,“太好了!我和明元正发愁怎么布置呢。”
正说着,门铃响了。明元开门,惊讶地发现是金珠和朴基丰。
“欧尼?基丰君?你们怎么来了?”明元问。
金珠提着一个小袋子,笑容有些勉强:“听说你们今天搬寝具,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她的目光落在客厅里那套崭新的床上。质感上乘的灰色亚麻床品,设计简约但高级的床架,还有那明显价格不菲的床垫——一切都彰显着银珠的用心和慷慨。
金珠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塑料袋发出轻微的声响。
“欧尼,基丰君,进来坐。”胜美连忙招呼,“刚好银珠欧尼和朴姐夫也在。”
金珠走进来,和银珠的目光对上。两人都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这床真不错。”基丰打破沉默,试坐了一下,“银珠嫂子很有眼光。”
“谢谢。”银珠平静回应,然后对明元说,“那我和基正先走了,你们收拾吧。设计师朋友的电话我发给你了,随时可以联系。”
“怒那不留下来吃晚饭吗?”明元挽留。
“下次吧。”银珠微笑,“今天还有事。”
离开公寓,坐进车里,基正问:“你故意避开金珠怒那吗?”
“不完全是。”银珠系上安全带,“是真的有事,医院晚上有研讨会。但即便没事,我也会走。明元和胜美的新家,应该由他们自己慢慢布置。而金珠欧尼在那里……气氛会有些微妙。”
她看着车窗外的街景,轻声说道:“我不想让明元为难。”
基正理解地点头,发动了车子。驶出小区时,他忽然说:“其实,金珠怒那今天会来,我有点意外。”
“为什么?”
银珠沉默片刻:“她在改变。”
“你能接受她的改变吗?”基正问道。
银珠没有立即回答。车子在一个红灯前停下,她看着人行道上相互搀扶走过的一对老夫妇,缓缓说:“我接受她改变的事实,也祝福她变得更好。但有些关系,一旦有了裂痕,就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
她转头看基正:“这就像破碎的瓷器,即使修补得再好,裂痕依然存在。我们能做的,不是假装它没破过,而是小心地使用它,避免再次伤到自己。”
绿灯亮了,车子继续前行。基正说道:“很清醒,但也很冷静。”
“医生的职业病吧。”银珠自嘲地笑了笑,“冷静分析,理性判断。”
“但感情不是病,不需要诊断和治疗。”基正说道,“不过,我尊重你的任何选择。无论你决定如何对待你的家人,我都会支持你。”
“谢谢你,基正君。”银珠真诚地说道,“真的,谢谢你。”
她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她的界限和原则。在这个重视家庭、强调血缘的社会里,她的做法可能会被指责为冷漠、记仇。但有基正的理解和支持,她可以坚定地走自己认为正确的路。
那天晚上,郑家。
朴贞子一边洗碗,一边对郑汉采说道:“听说银珠给明元买了很贵的寝具,全套的。”
“嗯,银珠有心。”郑汉采在看报纸,头也不抬。
“那金珠的婚礼……”朴贞子试探道。
郑汉采放下报纸,看着妻子:“贞子,我们谈过这个问题了。银珠有她自己的原则,我们应该尊重。”
“可是这差别太大了!”朴贞子忍不住提高声音,“都是女儿,都是婚礼,为什么……”
“为什么?”郑汉采打断她,“贞子,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爱是相互的,付出也是。银珠对明元好,是因为明元从小对她好。而金珠……”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朴贞子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地擦着碗,眼泪却无声地掉进水槽里。
郑汉采叹了口气,走到妻子身边,接过她手里的碗:“贞子,我们都该向前看了。银珠现在很幸福,明元也要结婚了,金珠的婚事也定下来了。这不是很好吗?”
“可是她们姐妹……”朴贞子哽咽道。
“她们姐妹有她们姐妹的缘分。”郑汉采说,“我们不能强求。也许有一天,时间会治愈一切。但现在,让她们用自己的方式相处吧。”
朴贞子靠在丈夫肩上,无声地哭泣。这一刻,她终于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可能需要用一生的时间去弥补,甚至可能永远无法完全弥补。
而银珠,用她的理性和界限,划下了一道清晰的线。线这边,是她的现在和未来,充满光明和温暖;线那边,是她的过去,那些伤痛被妥善封存,不会轻易触碰。
这不是怨恨,而是自我保护。不是绝情,而是清醒。
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郑家的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学习如何与过去和解,如何走向未来。而银珠的馈赠与界限,像一面镜子,映照出家庭关系中那些复杂而真实的模样。
窗外,首尔的夜空清朗,几颗星星在远处闪烁。春天不远了,樱花将在几个月后盛开。那时,金珠将穿上婚纱,走向她的新生活;明元和胜美将在自己的新家里,开始他们共同的旅程;而银珠和基正,将继续在他们选择的道路上,坚定而温暖地前行。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馈赠,也都有各自的界限。而这,或许就是家庭最真实的样子——不是完美的和谐,而是在理解了不完美之后,依然选择以各自的方式,彼此连接,彼此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