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下来,江边那栋私人会所亮起暖黄灯带。我跟着周姐下车,夜风裹着潮气扑面而来,她顺手把西装外套扣上,侧头低声叮嘱:“进去后坐我右手边,张总要是举杯,你替我接,话我来递。”我点头,把领带夹正了正,掌心在裤缝上蹭掉汗意。
会所内部是旧仓库改的,高挑房顶垂下工业风吊灯,原木长桌已摆满冷盘。张总坐在主位,深灰衬衫领口敞开,袖口卷到小臂,露出一块潜水表,灯光打在表盘上,冷光闪了一下。他见我进来,目光只淡淡掠过,便继续与身旁的政府代表说话,神情闲适,却自带压迫感。
周姐带我上前,先与几位区领导打过招呼,随后停到张总左侧,掌心轻抬,示意我递名片。我双手把名片递过去,张总指尖接过,扫了一眼便塞进衬衫口袋,声音不高:“小兄弟,又见面了。”我微微躬身,声音稳下来:“张总,今晚您多指教。”他没再说话,只抬手示意落座。
长桌中央摆着公司代理的威士忌,水晶瓶在灯下泛着琥珀光。服务员刚要开瓶,张总抬手阻止,转向我:“听说你们做酒的,先给我讲讲这款的卖点。”他语气随意,目光却沉静,像考官。我深吸一口气,把提前背的数据放缓语速道出:“单一麦芽,十年雪莉桶,尾段带柑橘香,酒精度四十,入口顺,适合配中式清淡菜品。”话说完,我补一句,“当然,张总口味重,可以加冰降甜。”
他眉梢微动,嘴角勾起很浅的弧度,抬手让服务员倒酒。水晶杯推到我面前,他举杯示意,我双手接过,杯沿轻碰,琥珀液体在壁面晃出光。张总抿一口,喉结滚动,随后把杯子放下,声音低:“酒不错,但我要的是量,你们能供多少?”
我余光扫向周姐,她微微颔首,我收回视线,声音稳下来:“月销三千箱起,库存充足,若张总项目用量大,我们可以单独开生产线,标签按您需求定制。”话说完,我掌心在膝上轻攥,等他的反应。
他手指在杯壁轻敲两下,目光从我脸上移到周姐,再转向坐在对面的区领导,声音不高,却足够让主桌听见:“下个月文旅城开业,内部会所需要长期用酒,你们方案今晚送到我办公室,价格合适,就直接签年框。”
我心口一松,却不敢表现在脸上,只微微躬身:“方案我明早十点前送到。”张总点头,随即抬手给区领导倒酒,动作娴熟,像做过无数次。周姐侧头看我,嘴角扬起很小弧度,手指在桌下轻轻比了个ok,我掌心这才缓缓松开。
接下来是常规的敬酒环节。张总起身,举杯朝向政府代表,声音沉稳:“文旅城项目还得靠各位多多支持,今天先借周总公司的酒,表个心意。”话说完,他仰头饮尽,杯口朝下,滴酒不剩。我跟着起身,双手举杯,却不再主动递话,只把酒杯低于他杯沿,轻碰后一口干掉,火辣酒液顺着喉咙滚进胃里,灼得我眉心轻蹙,却不敢咳嗽。
酒过三巡,张总把话题转回项目,声音依旧低:“会所装修进入尾段,酒柜尺寸已定,你们方案里把瓶身高度写清楚,别到时候放不进去。”我点头,把手机上提前拍好的瓶身尺寸图调出来,双手递过去。他扫了一眼,随即把手机推回,声音淡:“细节明早对,今晚只喝酒。”
我识趣地没再追问,只把酒杯再次斟满,举杯朝他示意。他与我轻碰,目光却看向周姐,声音里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笑:“周总带出来的人,倒是不啰嗦。”周姐微微一笑,声音平稳:“张总夸奖,他还得练。”
最后一轮敬酒结束,张总起身与区领导握手告别,动作利落,却没有任何醉态。他路过我身边时,脚步顿了半秒,声音压得极低:“明早十点,我办公室。”我微微躬身,声音稳下来:“一定准时。”他没再说话,只抬手在我肩头轻轻一拍,像盖章,也像确认,随后大步走出会所,背影很快融进夜色。
周姐这才长出一口气,把酒杯放下,背脊微微往后靠,手指在桌沿上轻敲两下,声音低而稳:“成了,年框拿下,你市场部总监的位置,基本稳了。”我掌心在膝盖上轻轻蹭了蹭,却不敢完全放松,只点头:“后续方案我今晚回去赶,明早九点前发你邮箱。”她点头,嘴角扬起很小的弧度,像给这段酒局画上句号,也像给我未来的职场路,点亮第一盏灯。
酒过三巡,主桌的气氛逐渐热络。政府那边的李处先举起杯,朝周姐示意:“周总,咱们头一回同桌,这杯得走一个。”说话间,他把手边的分酒器往前推,52度的白酒在玻璃杯里晃出刺眼的亮光。
周姐刚要起身,我右手已经压住她杯沿,左手把自己杯子递过去:“李处,周总今晚还得开车,我替她。”话音落下,我仰头把整杯灌下去,喉咙里瞬间烧出一条火线,却连眉头都没皱。李处愣了半秒,随即笑出声:“小伙子豪气,那我也不能怂。”他跟着干杯,杯口朝下,滴酒不剩。
旁边招商办的刘科也不甘示弱,把三个小杯排成一排,倒得满溢:“小兄弟,替酒可以,三杯起步,这是规矩。”他话音没落,我已经把杯子排好,连倒连喝,三杯下去,胃里像被点燃,我抿了下唇,把杯底亮给他看:“规矩我懂,刘科随意。”刘科拍着我肩膀大笑,这才放过周姐。
张总坐在主位,目光一直跟着我的动作,手指在杯沿上轻轻敲,节奏不紧不慢。见我又要倒第四杯,他抬手压住分酒器,声音不高:“别只喝白的,换点威士忌,让胃缓一缓。”说话间,他把水晶杯推到我面前,自己先倒一小口,朝我抬了抬下巴。我双手接过,杯口略低,与他轻碰,琥珀色液体滑过喉咙,带一点麦芽甜,却比白酒更灼人。
周姐侧过脸,目光在我脸上停了两秒,见我额角已经渗出细汗,她伸手压住我杯底,声音压得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别硬撑,慢慢来。”她掌心在我手背上轻点两下,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像提醒,也像安抚。我微微点头,却先把威士忌喝完,才放下杯子,背脊依旧挺直。
接下来是交叉敬酒,每轮我都把酒杯低于对方杯沿,仰头就干,喉咙早已麻木,却不敢有半点迟疑。有人起哄要同周姐喝“交杯”,我直接把手臂横在她面前,声音稳:“交杯得两个人一起,我陪您。”说完我先干为敬,再把空杯亮给对方,笑意不达眼底,却让对方挑不出毛病。
酒液一杯接一杯滑过喉咙,胃里开始翻涌,我暗暗咬了下后槽牙,把涌上的酸味压下去。周姐把公筷夹起的桂花糖藕放到我小碟里,声音低:“垫垫胃,别空着喝。”我低头咬下一口,甜味在舌尖散开,灼烧感稍稍缓解。我抬眼朝她弯了下嘴角,示意没事,随后又把酒杯斟满,继续迎向下一轮的举杯。
最后一轮敬完,我举杯朝主桌微微躬身,声音稳而清晰:“各位领导,酒我替周总喝了,后续合作还请各位多关照。”话说完,我仰头把杯中剩余的酒喝净,杯口朝下,没有一滴落下。张总手指在桌面轻敲两下,目光里第一次带出明显的赞赏,他朝我抬了抬下巴:“年轻人,有分寸,也有担当。”
我微微躬身,背脊因为酒精而微微发热,却不敢有半点松懈。周姐把茶杯推到我手边,声音压得极低:“喝点水,缓缓。”我接过,指腹在杯壁上轻轻蹭了两下,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像给胃裹上一层温软的护垫。我低头抿了一口,甜味在舌尖散开,胃里的灼烧感终于稍稍缓解。我抬眼朝她弯了下嘴角,示意自己没事,随后又把茶杯斟满,继续迎向下一轮的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