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小春她笨手笨脚的,臣妾怕疼。”
“方才吓破了胆,这会儿连药味儿闻着都心慌,皇上,臣妾自己怕是抹不匀了……”
说完,她垂下眼帘,长睫颤斗,一滴晶莹的泪珠恰到好处地滚落腮边。
这番姿态,柔弱无助到了极致,又充满了对帝王独一无二的依赖和信任。
小春端着药膏的手僵在半空,进退两难。
温与彻看着她这副可怜又无助的模样,想起方才庭院中那惊心动魄的场景,再想到她手臂上的伤确实是因他……
或者说因良妃对他的心思而起,心头那股怜惜和保护欲,瞬间压过了其他。
沉默了一瞬,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泪眼朦胧的眼睛。
终于缓缓伸出手,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妥协:“把药给朕。”
小春连忙躬敬地将白玉药盒奉上。
温与彻接过那触手温润的白玉盒,打开盖子,一股清苦的药香弥漫开来。
他用指尖蘸取了一点淡绿色的透明药膏,动作有些生涩,显然从未做过这等伺候人的事。
而后坐到榻边,小心地执起姜昭玥那只受了点皮外伤的手臂。
她的手臂纤细柔软,肌肤冰凉滑腻。
“忍着点。”
他低声道,指尖带着药膏,轻轻的,极其缓慢地涂抹在她那道浅浅的血痕上。
男人曾经上过战场,还有昔日遗留的痕迹,指腹带着薄茧,有些粗糙。
动作异常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冰凉的药膏触及伤口,带来一丝微弱的刺痛。
姜昭玥的身体轻轻一颤,“嘶……”
一声极其细微的抽气声,从她口中逸出,带着难以忍受的娇弱。
这声音如同羽毛,轻轻搔刮在温与彻的心上。
他涂抹的动作更加小心翼翼,低声问,“很疼?”
姜昭玥咬着下唇,眼框更红了,泪珠摇摇欲坠,却倔强地摇摇头,声音带着委屈的鼻音:
“没有,是药凉,皇上亲自上药,臣妾一点都不疼。”
她说着,那柔软的手臂似乎无意识地,极其依赖地往他温热的掌心贴了贴。
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水光潋滟地凝视着他专注为自己涂药的侧脸,眼神里充满了全然的信任,依恋。
还有微乎其微的崇拜和隐秘的欢喜。
温与彻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能清淅地感受到她肌肤的细腻冰凉与自己掌心的灼热形成的反差,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幽香。
和他自己身上的龙涎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旌摇曳的气息。
女孩依恋的贴近和充满信赖的眼神,像温热的潮水,无声地包裹着他。
暖阁内安静得只剩下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空气也开始变得粘稠而暧昧。
总是蕴藏着深沉心思和帝王威严的眼眸,此刻专注地看着她手臂上那道微不足道的小伤口。
指尖轻柔地滑动,打圈,将药膏一点点晕开。
两人靠得极近,呼吸可闻。
姜昭玥的脸上适时地飞起两抹淡淡的红晕,如同朝霞,更添几分娇柔妩媚。
在温与彻看过来的时候,微微垂下头,露出一段白淅优美的脖颈,像引颈的天鹅,脆弱又美丽。
“皇上,好了吗?”她轻声问,声音软糯,带着一丝羞涩。
温与彻的手指在她光滑的肌肤上停留了片刻,感受着那细腻的触感和微微升高的体温。
喉结滚动了一下,才缓缓收回手。
声音比方才更加低沉沙哑了几分,“恩,伤口浅,无大碍了,这几日莫要沾水。”
“多谢皇上。”姜昭玥收回手臂,仿佛终于安心,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软软地靠在软枕上,对着温与彻露出一个苍白却无比依赖,充满感激的笑容。
眼中水光盈盈,仿佛将万千星辰都盛在了里面。
“有皇上在,臣妾也就什么都不怕了。”
暖阁之内,暖意融融,暗香浮动。
帝王英俊的侧脸在炭火映照下,显得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柔和。
而榻上的美人,柔弱无骨,眼波流转间,尽是无声的勾缠和胜利者的旖旎。
一门之隔的殿外寒风中,良妃僵硬的身影终于动了动。
她缓缓抬起布满血丝,如同淬了毒的眼睛,最后看了一眼那扇隔绝了所有温暖和暧昧的殿门。
那眼神,冰冷刺骨,再无半分温度,只剩下毁天灭地的决绝恨意。
原本现在过来,是想着她虽然和温与彻之间有着超乎一般的情谊,但一些事情还是要做的。
并且相信,只要她亲自过来邀请温与彻赏梅论诗,他一定会丢下姜昭玥。
这样无论如何,也算是扳回一局。
只是现在,看样子一切都在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
她猛地转身,宫装下摆扫过满地的残梅碎冰,如同奔赴复仇战场的修罗。
带着一身肃杀和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决绝地消失在凛冽的寒风深处。
“姜昭玥,本宫早晚要杀了你。”
……
凛冬的午后,阳光惨淡无力,通过厚重的云层洒在宫檐上,映出一片冰冷的白。
良妃的宫内,死寂弥漫,只有炭盆偶尔爆开的噼啪声,衬得殿内更加空旷。
那日被温与彻彻底无视,被姜昭玥眼神凌迟的屈辱,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她的尊严。
她独自坐在窗边,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冰冷的墨玉镇纸,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凋零的枯枝。
昔日叱咤疆场的锐利,被一种近乎麻木的阴鸷取代。
殿门处厚重的锦帘被无声撩开,一股寒风裹胁着浓烈的脂粉香气侵入。
这股过于甜腻的香风,瞬间割破了殿内的死寂。
良妃蹙眉,眼底闪过一丝被打扰的厌烦,缓缓转过头。
樊贵人一身簇新的鹅黄宫装,衬得她面若桃花,娇艳无比。
怀里抱着一只通体雪白,蓝眼慵懒的小猫,姿态悠闲得如同在自己宫中散步。
那猫儿在她臂弯里舔着爪子,眼神傲慢,竟与主人有几分神似。
樊贵人脸上带着春风般的笑意,莲步轻移,径直走了进来,甚至没有让宫人通传。
环视了一圈空旷冷清的宫殿,目光最后落在窗边形单影只的良妃身上,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探究和玩味。
“哟,良妃姐姐好雅兴,独自赏雪呢?”
樊贵人声音清脆,如同珠落玉盘,却字字带着软刺,“这儿今日还真是清净得很呐。”
她刻意加重了“清净”二字,怀里的白猫适时地“喵呜”一声,象是在附和。
良妃搁下手中的墨玉,脊背挺得笔直,如同昔日立在阵前。
她压下翻腾的怒火,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声音冷漠:“樊贵人有何贵干?”
甚至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