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没听错吧,良妃娘娘说臣妾挑拨?”
姜昭玥像是被这个词刺了一下,抬起泪眼,迷茫又无助地看着温与彻,仿佛寻求庇护的孩子。
“皇上,臣妾哪里敢挑拨您与良妃娘娘的深厚情谊?臣妾只是不解良妃娘娘既是皇上挚友,又深谙宫规,为何要对臣妾”
“不,是对皇上的心意如此严苛?娘娘口口声声说臣妾惑主,恃宠生娇,可臣妾自入宫以来,从未有过半分逾矩,对皇上唯有满心敬畏与与倾慕。”
“娘娘这般质疑臣妾,岂不是也在质疑皇上您的眼光?怀疑您被狐媚所惑?”她声音越说越低。
带着无尽的委屈和惶恐,仿佛说出这些话,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你!”
良妃被这顶大帽子砸得眼前发黑,这贱人竟敢如此曲解!
她分明是在说自己嫉妒!
可偏偏这指控角度刁钻无比,让她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说她没质疑?那为何揪着姜昭玥不放?说她质疑了?那更是大不敬!
眼看在言语交锋上自己完全落了下风,温与彻抱着那贱人的姿态更是刺得她心口剧痛,良妃的理智之弦,终于彻底崩断。
一股难以言喻的暴怒和无处发泄的嫉恨,彻底吞噬了她。
她猛地一甩袖,指着温与彻怀中那个看似柔弱无骨,实则牙尖嘴利的身影。
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尖利刺耳,几乎口不择言:
“够了,伶牙俐齿,巧舌如簧!”
“皇上,您这次挑的这位罪臣之女,别的本事没有,这颠倒黑白,搬弄是非的伶人做派倒真是学了个十足十!”
“我看她这身本事,不去戏台上唱念做打,真是屈才了!”
她试图重新以平等的姿态,唤回温与彻真正的特殊对待。
此言一出,庭院内瞬间死寂。
“罪臣之女”四个字,如同最冰冷的毒针,狠狠刺中了姜昭玥内心深处最隐秘的伤疤。
她身体猛地一僵,环在温与彻颈后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指节瞬间泛白。
但下一秒,她眼中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冰冷光芒,随即化作更深的脆弱和难以置信的哀伤。
当然,一切的小动作,都刻意让温与彻感受到了。
她微微侧头,将脸完全埋进温与彻的胸膛,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
像是被这恶毒至极的侮辱刺激的崩溃大哭,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被揭破伤疤的痛楚和无助:
“皇上,良妃娘娘她竟如此辱骂臣妾出身,还,还拿臣妾父亲的事来羞辱臣妾”
“臣妾自知身份卑微,可,可那也是皇上的旨意让臣妾入地宫啊,娘娘这般说臣妾是伶人做派,岂不是”
“岂不是也在说皇上”她似乎哽咽得无法继续,只是抬起泪痕斑驳,梨花带雨的小脸,无限委屈地望着温与彻。
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眸子清澈见底,带着全然的信赖和一丝被良妃话语牵连到的,对帝王威严的隐忧。
“娘娘如此轻视皇上的决定,质疑皇上宫中的人,这还有没有尊卑之分了?皇上,臣妾,臣妾真的好害怕”
“良妃,够了。”
温与彻终于出声!这一次,他的声音不再是冰冷,而是蕴含着一丝轻微的怒意。
他看着怀中人儿那被刺得鲜血淋漓的痛苦模样,再听着良妃那越来越不堪,甚至开始质疑他决策的狂妄言论,耐心彻底耗尽。
原本漆黑的深不见底的眼眸,第一次,带着毫不掩饰的凌厉锋芒和冰冷的警告,看向失态的良妃。
良妃被这一声蕴含帝王雷霆之怒的低吼吓到了,还有从未有过的冰冷眼神。
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她从未见过温与彻用如此可怕的眼神看她。
那眼神里,没有往日近乎无底线的信任包容,甚至没有愤怒。
只有纯粹的,对她僭越底线的失望和冰冷的威慑!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发不出。
一股巨大的恐惧和难以言喻的羞辱感彻底笼罩了她。
他竟然为了怀里那个装模作样的贱人这样瞪她?
就在这死寂的,空气都仿佛凝结成冰的时刻,一声凄厉刺耳的剑鸣再次响起。
“铮!!”
良妃被温与彻那一眼看得心神俱裂,羞愤欲狂,理智彻底被怒火和绝望烧成了灰烬。
她只觉得一股狂暴的戾气无处宣泄,再不发泄出来,自己就要炸开了。
于是猛地扬起手中那柄寒光四射的长剑,对着庭院中那株开得正盛的腊梅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劈下!
“咔嚓,轰!”
一道匹练般的寒光闪过!
手腕粗细的梅树主干应声而断,连同上面无数饱含着幽香,晶莹剔透的蜡梅花苞,被狂暴的剑气搅得粉碎。
残枝断梅如同遭受了最残酷的风暴,裹胁着凌厉的劲风和漫天飞雪般的花瓣,轰然倒塌。
碎裂的枝干和残花铺满了冰冷的地面,一片狼藉!
刺骨的寒风卷起破碎的花瓣,盘旋飞舞,如同在为这株无辜的生命唱着凄凉的挽歌。
温与彻的脸色,在这一剑劈下之后,彻底沉了下来,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抱着姜昭玥的手臂纹丝不动,眼神却比这寒冬腊月的风霜更加凛冽。
他看着良妃,看着那柄兀自嗡鸣,沾着梅花汁液的凶器。
明明什么也没说,但那眼神,比任何斥责都更让良妃心惊胆寒。
是一种对她失控行为的极度失望,破坏御苑的震怒。
但让她感到发狂的,是那种目光充满了距离感,就像
对她无视帝威,在他面前公然泄愤的冰冷审视。
良妃握着剑,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
方才那一剑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和勇气。
对上温与彻那冰冷失望到极致的眼神,她只觉得一股灭顶的寒意从脚底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
败给了那个在她看来只会装柔弱,扮可怜的卑贱女人。
更败给了温与彻那从未给予过她的,如此彻底冰冷的眼神。
庭院内,只剩下寒风呜咽,吹拂着满地残梅,发出簌簌的悲鸣。
姜昭玥柔弱地依在帝王温暖的怀抱里,仿佛被方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剑彻底吓晕了过去,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而良妃,如同被抽空了魂魄,脸色惨白地站在废墟之中。
手中的剑“哐当”一声,颓然掉落在地。
温与彻的沉默,比雷霆更重,真正的让她恐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