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与彻显然是匆匆而至,眉宇间还带着未散的朝堂倦意。
然而此刻,却尽数被眼前的景象所惊怒取代。
他深邃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庭院,碎裂的石凳,漫天烟尘。
最后死死定格在提剑指着姜昭玥,浑身杀气腾腾的良妃良妃身上。
如今的良妃,竟然让他生出来一种陌生的感觉。
当他的目光触及跌坐在门槛上的姜昭玥时,眼底瞬间翻涌起冰冷的怒意!
她衣衫破碎,手臂带伤,吓得面无血色,如同风中残烛般,惹人生怜。
“皇上?”良妃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骤然僵在原地。
她猛地扭头看向院门,当看清来人的一刹那,脸上那狂怒的杀气瞬间凝固,碎裂。
最终化为一片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慌乱。
她握剑的手下意识地一松,差点脱手。
方才那斩钉截铁,睥睨一切的悍然气势,在温与彻冰冷审视的目光下,如同遇见烈阳的霜雪,迅速消融瓦解。
温与彻没有再看她,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姜昭玥身上。
带着丝毫掩饰不住的心疼与急切,大步流星地朝她走去。
小小的庭院里,气氛瞬间逆转。
锋锐的杀机被帝王的威严强行打断,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和难以言喻的微妙张力。
良妃僵立原地,手中的剑仿佛重逾千斤,刺也不是,收也不是。
而她布满血丝的眼底深处,除了惊愕与慌乱,更有一种被撞破隐秘心事的狼狈。
以及对温与彻毫不犹豫走向姜昭玥时,那钻心刺骨的刺痛。
但是内心深处同时有一个声音在喧嚣:姜昭玥不能活!
她不允许任何人知道她对温与彻的心思,然后成为一个威胁。
凡是敢这么做的,全都得死!
但温与彻的出现,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水,瞬间炸裂了庭院中凝固的杀机。
男人大步流星,身上的大氅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直奔跌坐在门槛上,瑟瑟发抖的姜昭玥。
“皇上”
姜昭玥望着那抹明黄身影越来越近,方才强撑的孤勇和尖锐,瞬间土崩瓦解。
巨大的惊吓和死里逃生的后怕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身体一软,彻底倚靠在冰冷的门框上,原本就苍白的脸上血色尽褪。
那双漂亮的眼眸瞬间蓄满了晶莹的泪珠,如同受惊的幼鹿,惶然无助地看着她的救星。
温与彻已至跟前,他看也未看旁边僵立如雕塑,脸色变幻不定的良妃。
眼中只有姜昭玥破碎的寝衣,白皙手臂和小腿上那几道刺目的血痕,以及她惊魂未定,泫然欲泣的模样。
一股冰冷的怒意,在他眼底深处不断积聚。
“皇上,你终于来了。”姜昭玥的声音细弱蚊蝇,带着无尽的委屈和后怕的颤抖。
她努力想要起身行礼,身体却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般虚软无力。
刚抬起一点,又重重跌了回去,发出一声小小的,惹人怜爱的痛呼。
温与彻没有任何犹豫,俯身弯腰。
在良妃难以置信,几乎要喷火的目光注视下,一手穿过姜昭玥的膝弯,一手稳稳托住她的脊背。
轻而易举的,将那轻盈娇软的身子打横抱了起来。
“啊!”姜昭玥惊呼一声,下意识地伸出双臂。
柔弱无骨地环住了温与彻的脖颈,整个人如同找到了最安全的港湾,深深地埋进了他坚实温暖的怀抱里。
温与彻衣服上的龙涎香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清洌气息,瞬间包裹了她,让她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松懈一丝。
原本强忍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瞬间浸湿了他肩头的明黄锦缎。
“皇上,臣妾,臣妾真的好怕”她将脸埋在他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哭腔。
身体还在微微颤抖,“良妃娘娘,良妃娘娘她,她拿着剑,指着臣妾的喉咙说,说要替皇上除了臣妾这个祸害。”
“还,还斩碎了石凳,臣妾以为自己差点,差点就”她说不下去了。
只剩下一声声压抑的,令人心碎的抽泣,仿佛一只濒死的小兽。
温与彻抱着她的手臂猛地收紧,冰冷的视线终于转向了一旁仍旧握着剑柄的良妃。
“良妃好雅兴。”
温与彻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给朕解释一下,大清早持凶器擅闯姜才人寝殿,意欲何为?”
“这就是你执掌宫规的姿态?”
他刻意加重了“擅闯”和“凶器”二字,目光扫过地上碎裂的石凳,眼中闪过了一抹寒意。
最近的良妃,似乎不如以往了。
良妃胸口剧烈起伏,强行压下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怒吼和翻涌的妒恨。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声音紧绷地辩解道:
“回皇上,臣妾并非擅闯,臣妾晨起巡视宫苑,路过此处,听闻殿内异动,只是进来查看。”
“是姜才人言语无状,以下犯上,屡次挑衅。”
“臣妾身为四妃之一,有整肃宫闱之责,岂能容她如此放肆?这才稍加训诫!至于这石凳”
她瞥了一眼狼藉,“乃是臣妾一时失手,绝非有意毁坏!”
姜昭玥埋在温与彻怀里的身子轻轻一颤,像是被良妃的辩解惊到了。
她微微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温与彻线条冷硬的下颌,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脆弱和委屈:
“皇上,您听到了吗?良妃娘娘竟说臣妾言语无信?”
“臣妾不过是为昨夜侍寝之事,惶恐地向娘娘请教了几句宫中规矩是否真的不许承宠”
“娘娘便说臣妾惑主,是妖孽,要代皇上行什么除妖之举,臣妾只是想问清楚,难道,难道皇上宠幸臣妾,也是坏了规矩?也是臣妾的罪过吗?”
“娘娘如此曲解宫规,动辄便要拔剑杀人”
她说着,身体似乎又软了几分,像是被这莫大的冤屈和恐惧彻底击垮,往温与彻怀里缩得更紧。
继续声音哽咽,“若宫规真如娘娘所言这般严苛无情,那臣妾,臣妾昨夜承宠,岂非已是该死之身?”
“还请皇上明鉴,娘娘这般行事,臣妾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这一番话,柔柔弱弱,却字字如针,精准地把良妃代行君权,曲解宫规,擅动私刑的帽子扣得严严实实。
更是把她方才被逼问出的嫉妒之心,隐晦地再次撩拨。
“姜昭玥,你休要在此颠倒黑白,血口喷人!”
良妃被她这炉火纯青的装柔弱反击气得几乎吐血,理智再次濒临崩溃边缘。
“本宫何时说过皇上宠幸你是罪过?本宫只是想告诫你,身为宫妃,当守本分,莫要仗着几分姿色,便恃宠生娇,祸乱宫闱!”
“你方才那些诛心之言,分明是在挑拨本宫与皇上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