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死寂,仿佛连窗外喧嚣的雨声,都被无形的屏障隔绝了。
“七……七十六?”有人倒抽一口冷气,声音发颤。
短暂的窒息过后,是赵董惊恐而尖厉的咆哮。
他猛地站起来,几乎撞翻身后的椅子:“霍时远,你疯了吗?!那是整个霍氏的根基!你这是在拿整个霍氏陪葬!”
“为了一个女人,你要毁了所有人的身家性命?!”他指着霍时远的手抖得厉害,眼框欲裂。
张董和李董也面色惨白,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他竟然押上这个?只为了保一个女人?
霍时远对赵董的失态置若罔闻。
他依旧稳稳地坐在那里,仿佛刚才只是随口说出一个无关紧要的数字。
眼底却慢慢凝结起一种近乎残酷的清明。
霍时远的声音很轻,低沉而平静,象是在自言自语,却又清淅地敲在每个人心上。
“陪葬?或许吧。”他微微侧过头,“正好,泥沙俱下,借这场风波,清理门户。”
他收回目光,落在面前的几人脸上。
“保安。”霍时远抬手按下了总裁专线内线电话的按钮,声音没有任何波澜。
会议室厚重的大门无声地滑开。
三名身着黑色制服的保安鱼贯而入,沉默肃立,目光锐利地等待着指令。
霍时远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
他甚至没有再去看那几个面色灰败的董事,只对着电话和保安的方向,语气平淡得象在处理一件日常琐事:
“送客,名单稍后发你。”
他说完,径直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会议室的另一端。
厚重的地毯吸去了脚步声,只留下一个坚定挺拔的背影。
门被推开,又在他身后无声地关上,彻底隔绝了身后那片带着震惊与恐慌的泥潭。
窗外,雨势未歇,密集的雨点疯狂敲打着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
霍时远立在窗前,凝视着脚下这座被雨水浸泡,霓虹眩晕的巨大城市森林。
远处的灯火在雨帘中扭曲明灭,如同无数窥伺的眼睛,也象一张无形而危险蔓延的网。
姜昭玥。
我会护你周全。
你从来都是无辜的。
深夜的医院长廊,死寂的只剩下空气净化器低沉单调的嗡鸣。
惨白的顶灯泼下来,将冰冷的瓷砖地面照得一片刺眼亮堂,也照出墙上拖长到了扭曲变形的影子。
浓重的消毒水气味无孔不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种生硬的刺痛。
霍时远就是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里,重新回到这里的。
处理完今天公司的那堆事情,天已经黑了,才顾得上医院里的女孩。
他脚步极沉,昂贵的定制皮鞋鞋底碾过地面,发出急促而压抑的回响。
向来熨帖平整的银灰色西装外套此刻随意敞着,里面的衬衫领口被粗暴地扯松了两粒扣子,湿漉漉的发梢贴在饱满的额角。
几缕不驯地垂落,还在往下滴着细小的水珠,刚才从车里直接冲了出来,连伞都顾不得打。
轮廓深邃,惯于掌控一切的脸上,此刻每一寸线条都绷紧到了极限。
薄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是还未来得及消退掉窒息黑暗。
一个护士端着深蓝色的无菌托盘,低着头,脚步匆匆地迎面走来。
霍时远根本没留意她,直到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眼角的馀光被托盘里那份白色文档钉住了。
文档的抬头,几个加粗的黑体字,狠狠烫进他的视网膜。
人工流产手术知情同意书。
时间似乎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嗡鸣声,脚步声,消毒水味……
周遭的一切瞬间坍缩成一个真空的黑点。
唯有那份文档,那些字,在视野里无限放大燃烧。
霍时远甚至没看清自己是如何动作的,身体的本能已快过思维。
他猛地转身,劈手便将那份薄薄的纸从护士的托盘里夺了过来。
纸张发出“哗啦”一声脆响,在他指间颤斗。
护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低呼一声,托盘差点脱手。
“先生!您……”她惊惶地抬头。
刚想要提醒,后半句话却被眼前男人可怕的神情硬生生冻在了喉咙里。
霍时远死死攥着那张纸,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他的目光焦灼,一个字一个字地扫过那些冰冷的条款,术语。
最终,死死定格在“患者姓名”那一栏。
姜昭玥。
真的是姜昭玥。
原本在读完之前,所有的侥幸全都被打破了,不得不面对。
这三个字,象三颗呼啸的子弹,精准地贯穿了他的心脏。
一道低沉的声音,带着到了极点的压抑,是某种濒临碎裂的沙哑。
几乎要爆发,猛地撕破了长廊冰冷的死寂:
“姜昭玥。”
那声音里裹胁着惊怒恐惧,还有难以置信的剧痛,如同受伤孤狼绝境中的嗥叫。
他猛地抬起脸,露出来赤红的双眼。
视线象两道淬火的利箭,看向长廊尽头那个还亮着灯光的病房。
霍时远气血上涌,直接拿着手里的单子,大步上前,推开了病房门。
房间内,她穿着宽大的病号服,更显得身体伶仃瘦弱。
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肩头,遮住了小半张脸。
露出的那部分脸颊,血色尽褪,苍白得如同此时冰冷的房间墙面,嘴唇也失去了所有颜色。
她象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整个人透着一种耗尽气力的虚脱。
目光有些失焦,茫然地落在对面墙壁上一块模糊的光斑上,直到男人破门而入的声音炸响在耳边。
这才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转动眼珠,朝霍时远看过来的方向微微偏移。
她的视线,隔着长长的一段冰冷距离,落在了霍时远和他手中那份剧烈颤斗的同意书上。
霍时远胸腔剧烈起伏,攥着那张纸,像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每一步都踏着沉重的能将地板踏穿的怒火和恐惧,朝她大步逼近。
“这是什么?!”他停在长椅前,高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瞬间将她完全笼罩。
他几乎是咬着牙,将那份同意书狠狠摔到她面前的床单上,纸张发出脆弱的呻吟。
“姜昭玥!你告诉我!这他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