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定了，当那块巨大的金属板在他视野中占据一切时，苏陌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三个字。
没有任何奇迹。
没有任何转机。
他甚至无法闭上眼睛，只能被迫直视自己被碾成肉泥的瞬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呼啸的风声，金属摩擦的尖锐声，机甲沉重的脚步声，女孩若有若无的轻笑声……所有的声音都扭曲着，交织成一曲死亡的交响乐。
然而。
就在那块装甲板的锋利边缘，距离苏陌的额头不足十厘米的地方。
“嗡——！”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异响，突兀地盖过了所有的嘈杂。
那不是“游骑兵”发出的声音。
也不是女孩的力量。
那声音，来自苏陌的体内。
更准确地说，是来自他的意识深处。
【警报！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即将归零！】
【威胁等级：致命！】
【正在激活紧急预案……预案激活失败！】
【错误代码：权限不足。】
【正在尝试二次连接……连接失败！】
【警告！警告！未知高维能量干扰，协议中断！】
一连串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电辅音，如同瀑布般在苏陌的脑海中冲刷而下。
这是……什么？
幻觉吗？
死亡前的幻听？
那台“游骑兵”机甲，连同它高举的“战斧”，就这么凝固在了半空中。
仿佛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塑。
死亡冲刺带来的狂风戛然而止，只有被搅动的尘埃还在空气中缓缓飘荡。
格纳库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恩？”
一直表现得游刃有馀的女孩，第一次发出了带有困惑的鼻音。
她那双空灵的眼睛，不再聚焦于苏陌，而是转向了他身侧的虚空，仿佛那里站着一个她无法看见，却能清淅感知的存在。
“有意思……”
她喃喃自语，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探究和好奇。
“还有一个‘东西’藏在这里吗？”
苏陌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那股禁锢着他身体的力量，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出现了一丝松动。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似乎可以轻微地动一下了。
【协议中断，激活备用方案……】
【方案b：强制唤醒……唤醒失败。】
【方案c：紧急脱离……脱离失败。】
【……】
【所有常规预案均告失败。】
【正在基于现有条件，进行超常规演算……】
【演算中……】
【……演算完毕。】
【生成唯一可行性方案：‘对冲’。】
那冰冷的电辅音，在苏陌的脑海里不疾不徐地播报着。
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
但组合在一起，他却完全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对冲？什么意思？”
苏陌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但他惊恐地发现，这个问题，他似乎是在心里问出来的。
而那个声音，竟然回应了他。
【‘对冲’：引动宿主意识海深处，另一股性质相斥的‘源’能量，与外部高维干扰能量进行中和性湮灭。。】
【警告：执行此方案，将对宿主造成不可逆的永久性损伤，大概率导致意识崩溃，灵魂湮灭。】
【警告：此为自毁性指令，一经激活，无法终止。】
【请宿主确认是否执行？】
“……”
苏陌的大脑，再一次宕机了。
‘源’能量？
灵魂湮灭？
这都他妈的是什么跟什么？
这难道不是一个科技侧的世界吗？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
“你是谁？”
苏陌在心底发出了疑问。
【我是‘导航者’。】
那个声音依旧冰冷，毫无波澜。
【编号t001，你的专属辅助系统。】
系统？
自己穿越过来这么久，从来不知道身体里还有这么个玩意儿！
“那你之前死哪儿去了？”苏陌几乎是咆哮着在心里吼道。
【根据底层协议，在宿主未遭遇致命危机，且未满足特定激活条件时，系统将处于深度休眠状态，以最大限度减少对宿主自主成长的干预。】
“我可去你的吧！”
苏陌想骂人。
这都快被人拍成肉饼了，再晚出来一秒钟，就只能给我收尸了！这也叫“未遭遇致命危机”？
【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剧烈，判定为无效信息交互。】
【请宿主在十秒内确认是否执行‘对冲’方案。】
【倒计时开始……】
【10……】
【9……】
苏陌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这和直接宣布死亡有什么区别？
不执行，立刻就会被那台机甲砸死。
执行，九成九的概率也是死，而且是更惨的“灵魂湮灭”。
这根本就不是选择题！
这是一道必死题！
“找到了。”
就在这时，女孩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似乎已经确定了那股“未知力量”的来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苏陌。
“原来……是在你的身体里。”
“真没想到，你这只小小的虫子，身体里竟然还寄生着另一只更有趣的虫子。”
女孩脸上的好奇越发浓郁。
“让我看看，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
苏陌猛地感觉到，一股比之前禁锢他时，强大百倍、千倍的无形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向他的身体！
那不是物理层面的挤压。
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针对灵魂，针对意识的入侵！
他的大脑，仿佛被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刺入，然后疯狂搅动！
“啊——！”
无法形容的剧痛，让苏陌的身体本能地弓起，全身的血管根根暴突，皮肤之下仿佛有无数条小虫在疯狂钻动。
他的意识，正在被撕裂！
【宿主意识即将崩溃！】
【倒计时强制中断！】
【默认选项：执行。】
【‘对冲’方案……激活！】
“不——！”
苏陌在心底发出了最后的，绝望的嘶吼。
他不想死！
更不想以这种方式，连同灵魂一起被彻底抹除！
然而，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正在引动‘源’能量……】
【引动完成！】
【能量对冲……开始！】
轰——！
就在那冰冷的电辅音落下的瞬间。
苏陌的意识深处，仿佛引爆了一颗核弹！
一股与女孩那股力量截然不同，却同样磅礴、浩瀚，甚至带着一丝古老与苍茫气息的能量，从他意识的最底层，轰然爆发！
如果说，女孩的力量是空灵而诡秘的。
那么这股新出现的力量，就是狂暴、灼热、充满了毁灭与终结的意味！
它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暗金色。
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苏陌的体内，以最直接、最原始的方式，悍然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也没有毁天灭地的爆炸。
有的，只是湮灭。
无声无息的湮灭。
一黑一金，两股力量交汇之处，空间似乎都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扭曲和褶皱。
“唔！”
一直表现得云淡风轻的女孩，第一次发出了一声闷哼。
她抱着布偶的手臂微微一颤，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半步。
那双空灵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与此同时。
苏陌所承受的痛苦，不减反增！
如果说刚才只是被烧红的铁钎搅动大脑。
那么现在，就是整个脑袋被扔进了恒星的内核！
他的意识，在这两股力量的对冲下，就如同石磨中间的豆子，被一点点地碾碎，分解，化为最原始的虚无。
他能清淅地“看”到，自己的记忆碎片，情感片段，人格特征……所有构成“苏陌”这个独立个体的一切，都在那暗金色的光芒中，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融。
要……死了吗……
这一次，是真的要结束了……
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涣散。
就在苏陌的自我认知即将彻底消散的前一刻。
他的脑海中，毫无征兆地闪过了最后一个念头。
“如果……我把这两股力量……都吞掉呢？”
这个念头是如此的荒诞，如此的疯狂。
就如同一个快要淹死的人，不想着怎么游上岸，却想着把整片大海喝干。
然而，就是这个荒诞至极的念头，却仿佛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
【检测到宿主内核意志出现超逻辑变异……】
【正在进行判定……】
【判定中……】
【判定结果：‘混沌’。】
【符合隐藏协议‘第三串行’激活条件。】
【协议‘衔尾蛇’……激活！】
冰冷的电辅音，在这一刻，似乎发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变化。
仿佛亘古不化的坚冰，裂开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缝隙。
下一秒。
在苏陌即将彻底消散的意识内核处，一个由无数暗金色符文构成的，首尾相衔的蛇形圆环，凭空浮现。
它出现的瞬间，那两股正在疯狂对冲、湮灭的力量，齐齐一滞。
仿佛遇到了它们无法理解，也无法抗拒的……天敌！
蛇环，开始缓缓转动。
一个微小，却又深不见底的旋涡，在蛇环的中心，悄然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