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雪也停了。
天地间，一片死寂。
上百头恶狼组成一个沉默的圆环，它们不再咆哮，只用那绿油油的瞳孔，注视着圆心。
那里，站着一头狼，和一个人。
独眼狼王迈开步子，走出了狼群。
赵虎的呼吸都停了。
那不是狼。
那是一头披着银色狼皮的牛犊子！
它的肩高快到程铮的胸口，四肢的肌肉虬结，根根盘起。那只独眼里，没有野兽的疯狂，只有智慧生物的冷酷。
它没有立刻进攻，而是绕着程铮，不紧不慢地走着圈。
每一步落下，雪地里就多出一个碗口大的脚印。
赵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抬起了枪口。
“别动。”
程铮的声音传来，没有回头。
“班长……”
“我说，别动。”程铮的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这是我跟它的事。”
赵虎的手指，僵在了扳机上。
他看着那个站在雪地里，与一头怪物对峙的削瘦背影，只觉得荒谬。
这是疯了。
他一定是疯了！
就在赵虎分神的刹那，独眼狼王动了！
一道银光闪过，它没有预兆地扑向程铮的喉咙！
“小心！”耗子失声尖叫。
可那致命的扑杀，只是一个幌子！
狼王身在半空，腰身猛地一拧，真正的杀招，是它那条横扫而来的后腿，直取程铮下盘！
太快了！
快到人的神经根本反应不过来！
然而，程铮动了。
他身体后仰，腰背绷直，与地面堪堪并行。
狼王的后腿，带着撕裂空气的劲风，贴着他的鼻尖扫过。
就是现在！
程铮后仰的身体没有收回，手中的三棱军刺反手一划！
“嗤啦！”
一道血线，在狼王柔软的腹部绽开。
狼王发出一声吃痛的低吼，落地后连退数步，那只独眼死死盯着程铮，里面的冷静彻底消失，被暴虐所取代。
它受伤了。
它，被这个渺小的人类，伤到了！
“嗷呜——！！！”
狼王仰天咆哮，啸声里充满了疯狂的杀意。
下一秒，它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原地只留下一道道模糊的银色残影，围绕着程铮，疯狂地交错、扑杀！
“砰！”
程铮侧身，一记鞭腿，狠狠抽在一道扑来的残影上。
狼王被抽得一个趔趄，可另一道残影，已经到了程铮的左侧。
利爪如钩！
“撕拉！”
棉衣被轻易撕开，五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出现在程铮的左臂上！
鲜血，瞬间染红了半截袖子。
“班长！”大勺眼框都要裂开。
赵虎和钱豹更是看得头皮发麻。
程铮对自己的伤口不管不顾，只是甩了甩手臂上的血珠，神情比风雪还要冷。
这副漠然，彻底激怒了狼王。
它放弃了游斗，人立而起，庞大的身躯当头压下，张开血盆大口，朝着程铮的脑袋，狠狠咬来！
这一次，程铮没有躲。
他甚至主动迎了上去。
就在狼吻即将合拢的瞬间，他抬起了自己鲜血淋漓的左臂，主动送了进去！
“咔嚓！”
那是利齿刺穿肌肉，咬合在骨头上的声音！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完了！
赵虎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独眼狼王咬住了，它那只独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的残忍。
它要旋转，用最野蛮的方式，撕下这条手臂！
可就在这一瞬。
它对上了程铮的脸。
那张脸上，没有恐惧，没有痛苦，只有一种让它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的东西。
那是一个计谋得逞的，无声的笑。
程铮的右手，动了。
他反握着军刺，以被狼口死死咬住的左臂为支点，以一个扭曲到极致的角度，自下而上，猛地刺出！
这一刺，凝聚了他全身的力量。
这一刺，快到了极致！
“噗——！！！”
三棱军刺，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从独眼狼王那只仅剩的眼睛，狠狠没入！
直贯脑髓！
狼王巨大的身体，僵住了。
它嘴里的力道，松了。
程铮没有给它任何机会。
他抽出被咬得血肉模糊的左臂，任由鲜血喷涌。
他怒吼一声，左臂的肌肉坟起，竟一把抓住狼王下腭的皮肉，腰腹发力，将这头重达数百斤的庞然大物，硬生生举过了头顶！
“嗬……”
钱豹看着眼前这非人的一幕，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声响。
赵虎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快要从眼框里掉出来
“给老子……下去！！”
程铮将全身的力气，灌注到双臂，狠狠地，将狼王的尸体，掼在了地上！
“咚——！！！”
一声巨响。
大地都在颤斗。
独眼狼王庞大的身躯在雪地里砸出一个深坑，抽搐了两下，再也没了动静。
那根三棱军刺，还插在它的眼框里，只留下一个尾柄，在寒风中微微颤动。
全场，鸦雀无声。
“嗷呜……”
狼群中，不知是哪头狼，发出了一声悲戚的哀鸣。
紧接着，上百头恶狼，象是接到了某种无声的指令，它们对着狼王的尸体，对着那个浑身浴血的男人，深深地低下头。
然后，它们夹起尾巴，一头接一头，悄无声息地退入风雪，消失在茫茫雪原。
胜负已分。
王者已死。
程铮站在一地狼借之中，胸口剧烈起伏，嘴里哈出的白气，带着血腥味。
他走到狼王尸体旁，单手握住军刺的尾柄，用力一拔。
“噗嗤。”
军刺带出一股黑红色的脑浆和血水。
他随手在狼尸的皮毛上擦了擦，将那把凶器插回腿侧。
“班……班长……”
耗子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手里拿着急救包，声音都在发颤。
“你的手……你的手流了好多血……”
程铮没有理他。
他只是抬起那只还在滴血，几乎被废掉的左手，指着地上那具庞大的狼尸。
他扭头，冲着后面已经彻底吓傻的赵虎和钱豹，声音沙哑地吐出两个字。
“剥皮。”
“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