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厌一走,沉南姿整个人都徨恐起来。
知道了哥哥的往来帐目,离知道他屯兵之事,还能远吗?
说不定下一刻,谢厌就能收到谍报。
她一刻都坐不住,去了太尉府。
与此同时,谢厌收到讯息,前往梨院。
沉太尉书房里,沉南姿神情焦虑。
站在沉明翰的桌案对面,双手撑着案沿,胸腔因为着急而起伏着。
沉明翰坐在对面,垂着头,手里执着笔,正在书写着。
“哥哥,谢厌查到你异常的往来帐目。”沉南姿略去谢厌威胁她的部分,不想沉明翰担忧。
谢厌这个人不到最后,不会轻易对她下手。
目前他的头上还有人压着,可是一旦让他拿到哥哥的罪证,就不好说了。
沉明翰把手里的毛笔搁置在砚台上,对着刚写的字扇了扇风,放置到另外一边,等待墨汁干。
见哥哥沉稳不乱的动作,沉南姿又道:“哥哥,你为何如此淡定?”
“他若能查到后续,便会有恃无恐。”
“你是谢昱最强的依靠,若被铲除,无异于让谢昱失去臂膀。”
“场上便只剩下靖王和五皇子这两股势力了,其他那些都不足为虑。”
“四皇子已去守陵墓,五皇子岂是谢厌的对手,最终获胜的必定是谢厌。”
沉南姿越说越担忧,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下场。
她和承儿最好的结局,是被分到另一个弃华殿里。
然而,某天薛清凝稍有不悦,他们或许就会不明不白地死去。
而哥哥全家都要问斩。
沉明翰抬起眼眸,笑望着沉南姿,“你给的暗桩,情报及时,我早几日便知道谢厌已经查到我们屯兵之事。”
“我已经做了阵地转移,他若是再查到,我们后续还有更多的地方转移。”
“每支军队不到百人,分散地也广,想查到我们的屯兵之地,也并非易事。”
沉南姿慌乱了这么久的心终于有所安宁,一下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长出一口气,神情有了些许的缓解。
沉明翰看出她的担忧,“无非是银子多花点,也多亏你的银子丰厚,不然真是折腾不起。”
“哥哥,分散多地,也是极易被发现的。”沉南姿提醒着,“谢厌要彻查,还是容易暴露。”
沉明翰道:“本来就是在赌,如今我们更是在赌皇上的寿元。”
沉南姿明白,如今之势,皇上走得越早,他们反而越有利。
只要在皇上驾崩之前不被靖王党抓到把柄,他们就有翻盘的机会。
梨院,地下密室内。
谢厌从房间走出,负手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信道逐渐没有之前的明亮,甚至象是角落之地。
在隐蔽不易发现的墙体上,谢厌伸手拨动一个熄灭的油灯。
缓慢的咔嚓声音响起,墙面出现一个裂缝,逐渐移开,变成一道可通过的门。
门之后,是一条信道,墙面上随着阶梯,点着数盏油灯,发出蓖麻的油香。
谢厌推开关闭的门,进入一道柜体,随即,沉重的梨花柜门被推开,走进一间房屋。
他走到紧闭的门处,轻叩了一下上面的铜制锁环。
“哐当”的声响过后,谢厌后退两步,站在门后。
不久之后,门后有脚步声传来,门被打开。
薛清凝一身杏黄色的裙衫出现在他的面前,头上的珠钗多了两支,轻荡在两侧。
一股香风落进鼻端,有些浓郁,谢厌后退了数步,拉开与她的距离。
薛清凝走进屋子,门从后面被关上。
寂静的密室内,只有两人。
见到谢厌的那刻,她有些不自在地摸了一下发髻边的珠钗。
听闻他来,薛清凝换了一身娇嫩的颜色,还多簪了两根头饰。
“谢厌,有何事?”
除去她去寻他,他是极少单独约见她的,每次都有哥哥在场。
薛清凝的脸上有点热意,那是来自于心底的灸热。
他站在对面,窗外的光亮射进屋子,光线拢在他的身后。
背脊挺得如孤峰劲松,绯色的官袍裁剪合意,穿在他的身上冷硬如雕。
明明只是站在光影之中,周身却弥漫着凌厉之势。
有一瞬,薛清凝感觉他天生就是掌管乾坤的王者,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样的谢厌,比之十多岁的谢厌,多的不止的成熟,更多是由内而外散发的强者霸气。
这天下非他莫属的气势,让她的心脏砰砰直跳。
下一刻,谢厌的手中多出一份信函。
信函是普通的白底色,但是触到上面的封泥标识时,薛清凝的目光收缩,瞳孔震荡。
身体不自觉的僵直,胸前的气息隐隐的不平起来。
谢厌眼神如刀刃般的看着她,薄唇带着凉薄,“你私自盗取密函,还要把这个消息交给皇上?”
薛清凝双手收紧,脖颈吞咽了一下,目光触及到他的眼神后,胸腔里的热度褪去。
脸颊上冷若冰霜,“这个密函,你为何截着,秘而不宣?”
“这么重大的事件,为何不与大家商议?我们都是一条船上之人。”
“若是因为你的私心,整舟而覆,你担当得起吗?”
“你怎知我是秘而不宣,而不是情况有变,还在深探?”谢厌冷声问。
薛清凝眉心一跳,“还有后续?”
之后,她又道:“就算还有后续,就凭借这一点,足以让沉太尉伏法,六皇子党复灭。”
“如此重罪,何须再等后续,应当先发制人。”
谢厌冷“哼”一声,“本王自然有本王的章法,何须你来越俎代庖。”
薛清凝神色一僵,他竟然在她的面前自称“本王”?
他是在用身份压制她?还是在与她划清界限?还是在抽离曾经的情分?
如此疏离,带着威慑的称谓,让薛清凝身心皆是震荡,有些陌生的凝视着他。
“此事,我会与你的兄长商榷,上一回,已经对你兄长警示过。”
“如今你再次强加干涉,本王会安排人手,全天照顾你的起居!!”
他的语气是不予置喙,不带一分一毫的商榷,而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薛清凝后退两步,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
薛清凝望着那扇被关上的门,“呵呵”涩笑,笑得肩膀都在抖动。
“你的兄长?本王?”
薛清凝胸口如遭雷击,他不光是在剥离曾经的情意,还把两人的关系归为上下不对等。
“谢厌,你忘了初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