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绵软无力懒得动弹的宋芜终于恢复了力气和精神头。
恰好赵栖澜也忙中偷闲,轻点了点她鼻尖,“朕为玥儿准备了一件礼物,要不要随朕去看看?”
“真的吗?什么礼物呀?”
赵栖澜神神秘秘,“玥儿一见便知。”
他牵着她的手,绕过雕梁画栋的宫墙,行至开阔的御马场。
宋芜站在亭下,她隐隐约约有一股猜测。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便见马场中央的驯马师牵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缓步走来。
那马神骏非凡,鬃毛如流瀑般顺滑,四蹄踏在草地上,竟似带着几分飘逸灵动,额间一点墨色旋纹,更添了几分别致。
宋芜声音难言激动,“好漂亮的马!”
看见她明媚灼人的笑颜,赵栖澜忽然觉得这一刻什么都值得。
牵起她的手,一步步下了台阶,“朕知道玥儿驭马逐渐娴熟后,定然心心念念想要一匹上品良驹,非但如此,玥儿什么都喜欢漂亮的,朕特意派人去北边寻的千里马,今日送给玥儿。”
“谢谢陛下!”宋芜欢喜得不行,立即上前爱惜地摸着白马的鬃毛,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匹良驹。
她扭头问驯马师,“这马神骏非凡,可有名字?”
驯马师躬敬回,“回贤妃娘娘的话,并未起名。”
赵栖澜静静站在一旁,等着这个起名异于常人的丫头语出惊人。
毕竟是能给那只小白拂菻犬起名‘黑球儿’的人。
啧,看来日后他与玥儿的小太子,还是得他起名才是,若不然孩子长大了知羞了,要埋怨他们做父母的。
宋芜哪能知道身旁的男人都已经想到给孩子起名字上去了,她正转动着眼珠,象是在找参考物。
赵栖澜眉头一跳,赶紧把低头看草地的小脑袋瓜抬起来,隐晦道,“看看上头,今天天色也很不错的。”
什么天、云、月、星之类的词,总比草、泥、土之类的听起来强吧?
“恩……”宋芜仰着头,沉吟片刻,眼睛忽然一亮,“我想到了!”
赵栖澜:“什么?”
“白滚滚!”宋芜期待地看向他,“你看天上那朵圆滚滚的云,象不像这匹白马?”
“……”赵栖澜还真仔细看了两眼踢蹄的白马,又一言难尽望了眼头顶一大片四不象的云,这个头点的太过艰难,“恩,像。”
同样仰着头的一群宫人:象吗?他们眼睛有问题了?
宋芜高高兴兴跑到身形矫健又四肢修长的白马跟前,“以后就叫你‘白滚滚’了,好听吧?你是不是很喜欢?”
那白马甩了甩鬃毛,忽然昂起头,不满地唏律律打了个响鼻,又低低嘶鸣两声,蹄子还刨了刨地面,怎么都不象欢喜的模样。
宋芜笑眯眯地顺毛,“恩,白滚滚很喜欢,我知道了。”
白滚滚:“……”
赵栖澜忽然觉得这自说自话的一幕莫名眼熟。
他低低咳了声,吸引过宋芜的注意力,温声解释,“西域番国进贡的那两匹汗血宝马,朕赏了一匹给当时立功回来的晏南钦,玥儿若觉得这白……千里马逊色,日后朕陪着你驯服玄霄,你骑哪匹都好。”
宋芜摆摆手,“黑黢黢又桀骜不驯的马我才不喜欢,我家白滚滚多好看呀~”
很好,翻脸不认马的贤妃娘娘完全忘了第一回来马场时,是怎么对着玄霄双眼放光的了。
这叫什么?
别人家的再好,也不如自己的崽来得顺眼。
“陛下这匹白马好看,臣阅马无数,这样毛光胜雪的宝驹确乃世间罕有,陛下已有汗血宝马,这一匹不若赏了臣吧!”
一听这大言不惭的口气,不怎么着调的语调,不用看都知道来者何人。
“章儿,不可妄言。”
紧跟其后传来的便是一道轻柔的呵斥声。
宋芜回头望去,便见赵焕章扶着一位与他约莫四五分相象的女子走近,很难见这位性情乖张的世子在谁面前如此安分沉稳。
誉王妃双手交叠,躬敬行礼,“誉王妃王氏,拜见陛下,见过元贤妃娘娘。”
赵焕章也规规矩矩的,“臣拜见陛下,见过娘娘。”
这是宋芜第一回见这位传闻中的誉王妃,赵焕章的母亲。
誉王妃年近四旬,却仍带着世家贵女独有的温润清韵。
她自幼体弱,眉眼间总笼着一层淡淡的病容,肤色是近乎透明的瓷白,而岁月好似格外优待美人,未曾在这位王妃脸上留下什么痕迹。
宋芜端量着眼前之人,誉王妃亦是笑意和煦,不动声色地观瞻着这位在世家圈子里被称作宠冠六宫的元贤妃。
“都平身吧。”赵栖澜淡声喊了起,扫了眼赵焕章,“马是朕特意为贤妃寻的,你若想要……”
他抬了抬眉梢,“若你能如晏南钦那般建功立业,朕便赏你一匹良驹。”
“啊?晏大将军?”赵焕章顿时熄火了,苦着脸,“陛下,不是臣妄言,若臣真能与晏将军比肩,臣的父王怕是能高兴得将誉王府卖了随臣挥霍。”
誉王妃眉心微蹙,拍了他一下,“不许这么说你父王。”她显然品出帝王言外之意,不免忧心忡忡起来。
赵焕章耸肩:“……”看吧,他早说了,他捡来的。
“玥儿。”赵栖澜看向宋芜,嗓音不自觉温柔下来,“你与王妃在此闲谈,朕和赵焕章同场较骑,片刻便回。”
宋芜心知这是有事要谈,乖巧地点点头,“陛下小心些。”
又悄咪咪拽了拽他衣袖,赵栖澜顺从俯首,她信心满满,小声与他咬耳朵,“我相信陛下一定会赢!”
“等朕回来。”赵栖澜笑意漫过眼角,拍了拍她的肩膀,眉峰微微扬起,尽显从容。
说罢,赵栖澜便阔步前往马厩挑马。
相对比他的从容不迫、胜券在握,赵焕章就显得略垂头丧气了些。
骑射赢了陛下?晏将军都是陛下的手下败将唉。
向宋芜和誉王妃行礼之后,赵焕章就苦命追上去了。
不多时,赵栖澜没牵玄霄,牵了另一匹黑马,而赵焕章也挑了匹枣红色的骏马,紧随其后。
誉王妃见宋芜目不转睛盯着陛下的身姿,唇角含笑,“贤妃娘娘与陛下感情很好。”
她看得出来,陛下的心神一直都牵挂在元贤妃身上,贤妃亦然。
宋芜莞尔一笑,“若论起夫妻情深,王妃与誉王爷才是京城里人人称赞的一桩佳话。”
提起誉王爷,誉王妃眉宇间显然多了些女儿家的娇羞与温柔,“他自是待我极好的。”
说话间,赵栖澜与赵焕章已骑上骏马,准备开始较骑。
随着一声令下,两匹马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出。
起初两人齐头并进,赵栖澜骑术精湛,少有人能敌,不过刚刚一圈,赵焕章已然露了颓势,却还咬紧牙关死死跟着。
誉王妃望着不远处,似乎含着忧色,喃喃自语,“孩子大了,的确该如骏马一般,肆意弛骋。”
她心知肚明,以她的家世、王爷曾经的威势,如今复爵,赵焕章怕是再也潇洒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