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杜善仪拿了婚嫁自由身的旨意后,那叫一个得意忘形,但凡承恩公一提什么年纪越来越大,谁家儿郎不错,全被她一句话堵回去了。
而也是因此,杜善仪见天儿的往栖梧殿跑,得了什么稀罕玩意儿和民间见闻,全都往栖梧殿送,就差没把宋芜当大佛供起来了。
说来也巧,若是往常她这般粘着宋芜,定要被赵栖澜一脚踹出去,但谁让他这段时日政务缠身,根本脱不开身。
底下宫人提起时,他也只是埋头在折子里,道一句,“玥儿有人作陪也是好的。”
说起爱玩又会玩,杜善仪和顺妃晏乔都是京城贵女里数一数二的。
但晏乔这个人通透,别管她有无心思争宠,只要她的身份是天子妃嫔一日,她就不会有事没事往宋芜面前凑,毕竟人心难测。
她来行宫这些日子,上无太后皇后压制,更无什么宫规束缚,自然整日不着宫殿,如鱼入海,如鸟归林,跑马要跑疯了。
这一日,宋芜刚用完早膳,倚在贵妃榻上正看着话本子,这一扇大门也是杜善仪给她打开的。
若要赵栖澜送些有趣的玩意儿,他哪怕送什么机关锁九连环,也不可能想到送话本子。
“娘娘!贤妃娘娘!”
熟悉的咋咋呼呼声音从殿外传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宋芜不用抬眼就知道来人是谁。
杜善仪像只花蝴蝶一样扑过来,在贵妃榻前将将止住,她托着腮,眼巴巴看着眼前的美人儿,“娘娘,今天风和日丽,天朗气清,最是适合出去玩乐的日子了,东边坊市还来了特别有名的戏曲班子,要不要出去逛一逛呀?”
宋芜神色慵懒,还未及开口,一旁的桑芷捂嘴调笑道,“县主您这是被承恩公约束狠了,腰间荷包空空,这才来找我们娘娘的吧!”
杜善仪脸色瞬间发窘,眼神开始飘忽,“那什么,我爹他小肚鸡肠,一边不敢违抗陛下口谕,一边又迈不过他心里的门坎,这不就苦了我了么。”
宋芜一眼了然,卷起话本子不轻不重敲了她脑袋一下,“好啊,这是敲我竹杠来了?”
“哎呀,娘娘!”杜善仪捂着被敲痛的脑袋,哀怨看向宋芜,“难道您真不想去看看?”
嘶……别说,宋芜可耻的心动了。
转瞬又尤豫起来,“可是陛下那边……”
她若是出宫却不和他一起,想也知道那个小心眼的男人怎么火大。
杜善仪扬了扬眉,不断怂恿,“我们快去快回,午时前便回,我来时刚看见章相往昭德殿方向去,陛下议事定然不会太快,肯定不会发现的!”
宋芜起初觉得这法子不大靠谱,但耐不住杜善仪的软磨硬泡,外加巧舌如簧,她越听就越觉得可行。
内心慢慢开始动摇。
“好吧。”最终还是好玩的心占了上风,宋芜应下,伸出一根手指,“午时之前一定要回来。”
杜善仪欢呼雀跃,一把攥住眼前白淅手指,保证,“一定!”
临走前宋芜再三叮嘱兰若,“若陛下回来的早,你就对他说我去赏花或去莲花池了,总而言之,拖!”
兰若隐隐约约有股不好的预感,她做事一向滴水不漏,此时满脸难色,“娘娘,您这让奴婢欺君啊……”
“怎么能是欺君呢,赏花赏莲不都是玩乐么,都一样的。”
兰若:“……”真的一样吗。
宋芜安排好后,只带了桑芷,换了身素净的浅粉衣裙,发间卸去金钗翠饰,仅簪几支莹白珠花,跟着杜善仪的马车出了行宫。
靠近行宫的坊间虽不及京城朱雀大街繁华,却满是鲜活乡土烟火。
沿街摊贩吆喝不绝,糖画摊的糖浆冒着甜香,布铺挂着各色素布绫罗,蔬果担子上堆得鲜润饱满。
杜善仪性子爽朗,拉着宋芜挨摊逛去,见精巧的银饰簪子便挑两支放在宋芜发间比划,“嫂嫂,这支蝴蝶珍珠银簪倒是别致,你觉得如何?”
宋芜就喜欢这样各种稀奇精巧的小玩意儿,一眼就瞧上了不少,“这个金葵花的簪子也好看,一起都包起来吧。”
杜善仪也笑嘻嘻顺手添了几枚。
摊主少见如此大手笔的主顾,直笑得合不拢嘴,手下利落地给打包,好话不要钱地往外冒,“好嘞,二位姑娘长得花容月貌,眼光又好,与这些簪子珠钗简直再相配不过!”
杜善仪就爱听这些甜言蜜语,一言又一言,顿时把她哄得找不着北,又挑了俩镯子。
桑芷一看这架势,翻荷包的手比谁都快,生怕惠和县主大手一挥全都扫荡干净。
毕竟县主分文没有啊!
买完簪子后,转身又闻见软糯糖糕香味,宋芜拽着杜善仪去买了两盒。
一整条街近乎被两人收入囊中,桑芷和杜善仪身边的侍女双手都被挂得满满当当,根本提不过来。
正在兴头上,逛得忘乎所以的几人全然忘了先前说的什么午时回去的话。
栖梧殿中,好不容易与一群酸儒老头说得口干舌燥,处理完手头要紧事回来找乖乖用午膳的赵栖澜,孤身一人坐在膳桌前,等了又等。
赵栖澜脸色越来越阴沉,候着的兰若等人额头冷汗直下。
派去寻人的小太监一个接一个地回来复命。
“回陛下,莲花池处并未寻到娘娘。”
“陛下,栖梧殿后花园也没见娘娘身影。”
赵栖澜毫不意外,掀起眼皮了了一眼兰若,嗓音泛冷,“方才是你说,贤妃去赏莲了。”
兰若双膝重重砸落地面,浑身瑟瑟发抖,“娘娘走时的确是这般交代的,至于未能找到人……许是、许是恰巧错过了……”声音越说越轻,终是细若蚊蚋,消散在殿中。
冯守怀闭了闭眼,满心只剩沉沉无力。
“好啊,好啊!”赵栖澜怒极反笑,嗓音冷沉如淬冰,尾音翻卷着凛冽戾气,周身气压骤降。
帝王威势铺天盖地压下,殿内众人皆跪趴在地,禁若寒蝉,连呼吸都不敢重半分。
他挥手扫落碗盏,“一个两个胆子都大了,竟然敢编篡谎话来糊弄朕!”
兰若头顶紧贴地面,声音夹杂着哭腔,“陛下恕罪!”
“启禀陛下。”此时一身黑衣劲装的青墨入内,“据看守宫门侍卫所言,只有惠和县主的马车于辰时一刻出了行宫,并且县主声称头昏脑胀急需就诊,侍卫不敢耽搁,未曾细细查看,很快就放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