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乔忐忑不安的来,又欢天喜地的走,整个过程极其简短,象风一样匆匆,没有一句无用的话。
晏乔走后,曾嬷嬷笑了声,“这位顺妃娘娘的性子还和从前一样,直率又通透,半分没变。”
桑芷站在一旁打扇,好奇问,“娘娘和顺妃也无甚交情,为何要答应顺妃?奴婢愚见,陛下不见得会高兴。”
宋芜懒懒靠回软椅上,语气似是而非,“凭一种感觉。”
感觉顺妃与后宫其他妃嫔不同,又感觉她说的话都是真的。
宋芜抬了抬手,“兰若,你去紫宸殿外头盯着,等皇后娘娘走了记得回来告知本宫一声。”
兰若迷茫地‘啊’了一声,“娘娘,您怎么知道这个时辰皇后娘娘在紫宸殿?”
宋芜捏起银叉,从高足盘中随意叉了颗莹润剔透的去核荔枝果肉,放进口中,惬意半眯起杏眸,“因为本宫能掐会算啊。”
怕是皇后第一时间就拟好名单亲自送去紫宸殿了。
陛下定然是不愿意带其他妃嫔的,但薛皇后既然坐在这个凤椅上,就定然要担起劝谏之责。
唉,宋芜不得不感叹,皇后这个位置所有女人都艳羡,实际也挺不好坐的。
陛下怎么说的来着。
哦对,在其位谋其政。
他亦然。
幸好凤仪宫分下来的部分宫务宋芜都堆给嬷嬷了,要不然她现在能一个头两个大。
赵栖澜曾看见她堂而皇之把帐本堆给曾嬷嬷,倒是也没说什么。
他从一开始当众册封宋芜为贤妃时就打定了主意。
宫权,宋芜可以不要,但不能没有。
她想学就学,不耐其烦总有奴才替主子分忧,若要推拒回去,是不行的。
要不怎么说两个人同床共枕久了,一举一动所思所想都会渐渐重合到一处去。
否则那日在凤仪宫,宋芜不会直接接下这些。
兰若略一思索,很快便理清了其中的弯弯绕绕,“是,奴婢这便去。”
曾嬷嬷一眼看透自家主子用意,答应顺妃的同时也要保全皇后颜面。
笑道,“娘娘与刚进宫时大为不同了。”
自信,思虑周全,又恣意。
说话做事皆落落大方,褪去了从前那副谨言慎行的胆怯模样。
“有点耳熟。”宋芜指尖轻戳着额头深思,忽而笑得眉眼弯弯,“唔,好象这话陛下也说过。”
曾嬷嬷笑而不语。
何止娘娘呢,陛下也变了。
两位主子情投意合、感情甚笃好啊,她再乐见其成不过了。
紫宸殿。
薛皇后听说陛下圣意后第一时间紧赶慢赶来了紫宸殿求见,行礼问安过后便苦口婆心劝谏。
“陛下,去行宫避暑向来没有只带一人的先例,如今宫中嫔妃虽冷清,但也非贤妃一人,终究是怕落人口实。”
薛皇后也不想来,但她若今天不往走紫宸殿这一趟,背后还不知要招多少人嫉恨,说她不贤不大度,又不尽中宫之责。
赵栖澜屈膝靠在罗汉床上闭目养神,眉宇微微蹙起,未发一言。
薛皇后坐在对面,只消一眼便知道,她说的话这位陛下不爱听。
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她还是要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母后闭宫养病,宫中还需臣妾坐镇来处理宫务,大皇子年幼不宜舟车劳顿,一时离不开生母的悉心照料。”
言下之意她与柏良妃自是不在其列了。
“臣妾草拟了份单子,陛下不妨看看?”
赵栖澜缓缓睁开眼,没接,“冯守怀。”
薛皇后也不尴尬,抬手便递给了侍候的冯守怀。
临走时她还是温声劝了句,“陛下,前朝后宫人多口杂,臣妾知晓您干纲独断不在意,但女子心思更为细腻,未必能全然不放在心上。”
说完,没敢再抬头看帝王脸色,垂首行礼后便告退了。
紫宸殿内重新恢复了宁静。
赵栖澜手指无意识捻着翡翠念珠,漆黑的眸子明明灭灭看不真切,良久未语。
他知道薛氏所言不假,能略松一松手指便省去一些烦人的蚊蝇嗡嗡叫,的确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六月的天,冯守怀都要怀疑是不是殿中用冰太多,后背凉飕飕的冷汗直冒,捧着那份单子就象是捧着个烫手山芋。
他弯了弯身子,“陛下,这份单子……”
赵栖澜手指停住,随手一掷,那串翡翠念珠被扔在桌上,发出清脆一声,“拿下去烧了。”
他若是这点事都解决不好,又何来颜面为一国之君。
“是……”
冯守怀话音未落,殿门口便传来一道轻笑声,“陛下要冯公公烧什么,也说与臣妾听听可好?”
赵栖澜猝然抬眸,只见一身丁香衣裙的女子已然到了眼前,他忙起身去牵她的手,“外面日头这么大,你怎么过来了。”
说着还接过桑芷手里的团扇亲自为宋芜扇风,扫了冯守怀一眼。
“整日闷在宫里也无趣得紧。”宋芜见冯守怀得了赵栖澜眼神示意要退下,直接伸手抽出那份名单,戏谑笑问,“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陛下要烧了它。”
赵栖澜见她翻开,俊脸上略浮现一丝紧张,“这不是朕写的,是皇后拟的,朕没同意!”
“顺妃,王才人,黄才人。”宋芜平静念出上面三个名字,眉头轻扬,煞有其事的感叹,“皇后娘娘倒是会选人。”
高位,低位,旧人,新人,倒是都顾及到了。
而且还是平日看上去比较安分守己的,也不会得罪了她。
宋芜忽然松开手,转身走向御案,赵栖澜目露疑惑,抬步跟了上去,“这种东西让冯守怀烧了便是,没什么看的必要,朕就从来没看过。”
他跟上去后便见这丫头将折子平铺展开,然后执起他方才批折子撂下的朱笔,笔尖蘸取墨水后直接将顺妃的名字圈了出来,在一侧写下一个‘准’字。
“喏,大功告成。”宋芜语调轻扬,重新把朱笔搁回笔架上。
赵栖澜墨眸微眯,没阻拦,半靠在一旁,那态度模样显而易见,耐心不多地等着宋芜解释。
敢把其他女人划进来,解释不清楚三天别出紫宸殿的门。
宋芜食指悄悄勾他手心,眨巴眨巴水润清眸直直望着他,软着嗓子撒娇,“皇后娘娘定然是将利害关系说明才敢把这份单子递到御前的对不对?”
赵栖澜大手任由她晃来晃去,面色平静地望着她,“你知道的,这不是理由。”
好吧,放弃,陛下不好糊弄。
宋芜上前一步直接抱住他的劲腰,贝齿轻咬下唇,仰着脸一副小财迷的模样,“那臣妾已经收了顺妃的贿赂怎么办呀?还不回去了哦。”
赵栖澜眉宇间阴霾霎时间消散,反手抱住她,唇角轻勾,“恩,那就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