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无名者,不入轮回(1 / 1)

指尖悬停在棺壁上方一寸,祝九鸦的左手小指突然痉挛般抽搐——那是噬骨巫力在经脉里倒灌的征兆。

她咬住下唇直到渗血,舌尖尝到铁锈味的同时,听见自己颅骨深处传来细微的、冰层开裂的咯吱声。

不是犹豫,是身体在替灵魂签下卖身契。

那股微弱的暖意在祝九鸦冰冷的指尖打了个旋,随即被空棺外那阵令人作呕的吸吮声碾碎。

她眯起左眼,瞳孔里的骨蓝幽光穿透半透明的棺壁,看见皇城上空那些刚刚碎裂的骨刺并未彻底消散,反而化作一缕缕粘稠的金色浓雾。

那雾气打着旋儿往太庙方向缩,像是一群嗅到腐肉气息的秃鹫,急不可耐地想要重回巢穴。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被火燎过的生肉味,还夹杂着陈年旧纸堆里翻出来的霉苦——那气味钻进鼻腔时带着微刺的颗粒感,像细砂蹭过黏膜;吸得深些,喉头便泛起一阵干呕的酸涩回流。

那是龙气残渣。

千骸那老东西,在发现“众筹神格”被她暴力拆迁后,正试图把这些带血的边角料收回去,重新塞进他那个破损的数据库里。

“想回收再利用?当老娘这是收破烂的?”

祝九鸦喉咙里溢出一声讥诮的低笑,却猛地被胸腔里一阵如重锤夯击般的闷痛打断——那痛感沉钝而绵长,仿佛有只铁手攥住她的心尖,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肋骨内侧发麻的震颤。

她感知到手底下的“无名录”正在剧烈颤抖;掌心贴着棺壁,能清晰触到那漆黑木料下三百个乳名起伏的微频——不是声音,是温热的、类似初生蚕蚁爬行的酥痒,密密麻麻爬过她汗湿的指腹。

那口漆黑的空棺内,原本已经安稳下来的三百个乳名,此刻骤然腾空而起,如萤火汇流,在她指尖下方盘旋成一道旋转的乳白色光晕,主动涌入“容昭”二字的笔画沟壑,化作紫金火焰最底层的、无声燃烧的基底纹路。

一股厚重、威严且带着不容置喙的“官僚味”律令,正顺着那些金雾倒灌进棺内——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压迫性的静默,像整座太庙的朱红梁柱同时压上耳膜,连鼓膜都随之凹陷、嗡鸣。

那是皇室玉玺里镇压的“正统神谱”。

在那个谱系里,凡是生在大齐、受过官印、甚至只是被那张保命符贴过的百姓,都被钉死在了神坛的基座上。

哪怕名字被抹去,他们的魂魄依然认那一套名为“正统”的枷锁。

这套逻辑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要把她辛辛苦苦攒出来的这口“无名之气”生生勒断——那网丝擦过意识边缘时,竟发出极细的、金属刮擦青砖的嘶嘶声。

“想用‘正统’二字把人钉死在神坛上?那我就烧了这谱!”

祝九鸦眼里闪过一抹狠戾。

她左手猛地一攥,直接扣进了自个儿左臂已经半干涸的伤口里,生生撕下一片带着巫火余温的皮肉。

“嘶——”

她倒吸一口冷气,太阳穴疼得突突乱跳——那疼法像是有人拿着烧红的锈钉,顺着她的血管一路往脑仁里钉;额角青筋暴起,皮肤下浮现出蛛网状的暗红灼痕,一明一灭,如同濒死萤火。

口腔里满是粘稠的铁锈味,还带着一点龙心骨被激发的焦糊香气——那焦香里竟裹着一丝奇异的甜腥,像炭火煨熟的桂圆核,令人头皮发紧。

她将那片血肉混合着棺壁上未干的灰烬,指尖在虚空中划出一道扭曲的弧线。

这一次,她画的不是引路咒,而是噬骨巫术里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焚名阵”。

这阵法不烧实体,专烧那强行刻录在冥冥之中的神名。

但要点燃这种违禁火种,需要一个“无主之名”做火芯——一个在神谱里查无此号,却又在阳间真实存在过的冤头鬼。

她下意识低头,看向容玄那具已经快要彻底风化的骨化身躯。

那截白骨胸腔里,骨核跳动得越来越急促,像是一颗被困在冰层下的心脏,正疯狂撞击着禁锢——每一次搏动,都从骨缝里渗出极淡的、带着霜粒感的寒气,拂过她手腕内侧,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你若还有名字借我一用。”她凑到他耳边,嗓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血腥气的呼吸喷在他的骨节上,那气息竟在惨白骨面上凝出转瞬即逝的薄雾。

容玄的识海里传回一段极其微弱、却又清冷如昔的波纹:

“我名早随家族葬于火场。唯余‘玄’字,是师父所赐非我本名。”

祝九鸦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怪不得。

怪不得这男人明明是一身正气的靖夜司指挥使,身上却总带着一股子活死人的枯寂感——那枯寂不是死气,是真空;是连回声都吸不进去的绝对寂静。

因为“容玄”这个名字,不过是一张贴在骨头上的假面。

他整个人,都是这大齐皇朝里一个巨大的逻辑漏洞。

祝九鸦喉头一哽,那句“你早该告诉我”卡在齿间,最终化作一声极轻的、近乎呜咽的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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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懂了——自己一直想烧的,从来不是神谱,而是这谱系里,把活人名字当柴薪烧的规矩。

“便宜我了。”

祝九鸦眼中蓝芒大盛,猛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裹挟着噬骨巫力,劈头盖脸地喷在了那枚微颤的骨核上。

巫术逆溯!

刹那间,祝九鸦的意识像是被拽进了一口幽深不见底的枯井。

耳畔风声呼啸,视野里炸开无数斑驳的光影——那不是画面,是声音的色块:枯叶刮过脊背的沙沙声泛着枯黄,族老朱砂笔划过族谱的“嚓”一声拖着暗红残影,而“容昭”二字被抹去的瞬间,竟迸出一声清越如磬的碎裂音,震得她耳道深处泛起微麻的凉意。

她看见了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童,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素白麻衣,孤零零地跪在一座气势恢宏的宗祠前。

深秋的冷风卷着枯黄的槐叶,刮过男童单薄的脊背——那风带着粗粝的颗粒感,刮得祝九鸦自己颈后汗毛倒竖;槐叶擦过石阶时发出的窸窣声,竟与她此刻指尖颤抖的频率完全同步。

一名穿着暗红长袍、老得皮肉都耷拉在颧骨上的族老,手持一根蘸满了赤黑朱砂的狼毫笔,在那本厚重的族谱上狠狠一划。

“容昭”二字,被生生抹去。

“自今日起,汝名不载族谱,魂不归祖茔,只为守墓人契。”

老人的声音干枯如朽木摩擦,透着一股令人通体生寒的死气——那声音落进祝九鸦耳中,竟在鼓膜上结出一层薄薄的、冰晶似的寒霜。

祝九鸦心头一震。

容昭。昭者,光明也。

可这抹光明,在三十年前就被这大齐的“正统”给亲手掐灭了。

原来所谓的靖夜司指挥使,从头到尾就是守墓人一脉设下的一个“替罪之职”,连名字都要被当做祭品烧掉。

抹去的名字,才是神谱里真正的黑洞——它不被登记,不被供奉,不被遗忘,只是一道拒绝愈合的伤口。

这伤口,比任何真名都更接近“无”。

“好一个容昭。”

祝九鸦猛地睁开眼,现实世界的喧嚣和剧痛潮水般涌回——风声、金雾的嘶鸣、骨核的搏动、三百乳名汇流的嗡响,全数撞进她颅腔,震得她眼前发黑,耳内嗡鸣如万蝉齐噪。

她并指为刀,在那焦黑的皮肉上飞速写下“容昭”二字。

这两个字刚一成形,空棺内便炸开一声不属于人间的清越响动,仿佛有什么沉重的锁链被瞬间熔断——那声音并非耳闻,而是直接在她牙根深处炸开,震得她满口牙齿发酸发麻。

“起火!”

她厉喝一声,将那道满载着“无主之名”的血纹狠狠拍在棺壁上!

轰——!

一团紫金色的火焰顺着“无名录”猛然窜起,瞬间吞噬了那些试图入侵的金色浓雾。

那火焰极亮,却没有任何温度,反而透着一种能把人灵魂都冻裂的森冷——靠近时,睫毛尖端会凝出细小的霜花,呼吸在面前凝成一道转瞬即逝的白痕;火焰无声燃烧,却在视网膜上留下灼烧般的紫金残影,久久不散。

皇城上空,那些曾被黄符标记过的百姓,额间齐刷刷地浮现出一道焦黑的裂痕。

神谱崩了。

那些被千骸视作资粮的“名姓”,在这一刻成了反噬的毒药。

“祝九鸦——!你竟敢用‘无名’对抗‘正统’?!”

一声如万雷齐鸣的咆哮从太庙深处炸开。

整座皇城都在这一吼之下微微颤抖,脚下的青砖成片成片地掀起,碎裂成齑粉——那震动从足底直冲天灵,祝九鸦膝盖一软,单膝砸在棺沿上,震得尾椎骨一阵尖锐的酥麻。

她勉强抬起头,透过漫天的金焰,看见太庙上空那枚已经碎裂的金玉玺中,一截焦黑、干枯、透着一股子陈年尸臭的人指骨腾空而起。

那骨头在空中疯狂膨胀,无数白骨残肢从地底钻出,拼凑成一具披着残破龙袍的巨大枯骨。

枯骨那深陷的眼窝里,跳动着两团令人胆寒的惨白火苗——那火苗无声燃烧,却让祝九鸦的视网膜传来被强光灼伤的刺痛,眼角不受控制地沁出生理性的泪水。

它低头,死死盯着那口漂浮在半空的无字空棺。

“守墓人竟敢焚我神名?”

枯骨的声音透着跨越千年的荒凉,震得祝九鸦浑身骨架都在咯咯作响——那不是听觉,是每一块骨头都在共振,像被无形的鼓槌敲击,从骶骨一路震到颧骨。

祝九鸦倚靠在空棺边缘,血染的素衣在烈风中猎猎作响——风撕扯布料的声音尖锐如刀,刮过她耳际时,竟与三百乳名汇流的嗡鸣叠成诡异的和声。

她随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笑容张狂而又疲惫。

“守墓人不守神,”她盯着那具庞大的怪物,声若幽魅,“咱们守的,是那些连名字都被你们吃掉的、像野草一样的命。”

话音刚落,那具枯骨身上的龙袍骤然在金焰中崩解,露出内里密密麻麻、缠绕得如同蛛网般的白骨锁链。

每一根锁链上,都密密麻麻地刻着一个名字——那是千年来被抹去的、被献祭的巫族后裔。

而在这一瞬,容玄胸腔里那枚原本已经渐渐平稳的骨核,忽然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凄厉的铮鸣。

那声音,竟与枯骨深处其中一根锁链的震颤频率,一模一样。

祝九鸦的瞳孔骤然收缩,虹膜边缘浮现出蛛网状的惨白裂痕——那是她第一次,透过容玄的骨核,看见了锁链另一端,千骸指骨上盘绕的、同样纹路的尸斑。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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