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收集…尤其是，挣脱了原有丝线的…木偶。”
“原有丝线”…指的是什么？法律？道德？社会规范？还是…更具体的，比如某种组织、某种信仰、或者某种精神控制？
张辰在遇到“阴影”之前，就已经是一个潜在的变态控制狂。是“阴影”引导了他，激发了他，让他将内心的黑暗以这种极端的形式呈现出来？还是“阴影”只是发现了他，然后利用了他？
周宏伟呢？他显然不是“挣脱丝线的木偶”，他更像是一个符合“阴影”某种标准的…测试目标？或者，是用于刺激张辰进一步“挣脱”的催化剂？
陈默感到一阵头痛欲裂。信息太少，对手的轮廓过于模糊。他就像是在黑暗中摸索一堵无限延伸的墙，找不到门窗，甚至不确定墙的后面是什么。
他需要更多的数据。关于张辰更早的经历，关于周宏伟可能不为人知的过去，关于那种特定光敏树脂更精确的流向，关于任何可能与“迷宫笑脸”
但这些调查，都不能通过正常的警方渠道进行。那个“阴影”能渗透进市局的系统，能监听内部的讨论，任何在系统内发起的、与张辰案相关的深入调查，都可能立刻打草惊蛇，甚至引来更直接的干预。
他必须独自行动。
天色在窗帘的缝隙外渐渐暗淡，又一天即将过去。陈默感到饥饿和极度的疲惫，但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他拿出一次性的手机，拨通了一个他极少动用、绝对信任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对面没有声音。
“是我。”陈默低声道。
对面沉默了几秒，一个略带沙哑、听起来有些年纪的男声响起，带着一丝意外和警惕：“‘鼹鼠’？你很少主动联系。遇到麻烦了？”
“需要干净的背景调查，目标可能涉及深层网络，高度敏感，对手极其危险。”陈默言简意赅。
对面又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评估风险。“范围，目标。”
“张辰，宏图资本合伙人，已死亡。我要他出生至今的所有细节，尤其是成长经历、教育背景、心理评估记录、任何异常的人际交往或兴趣爱好转变。还有周宏伟，同样深度挖掘。另外，帮我留意一个符号——”陈默描述了那个迷宫中心的简笔画笑脸，“任何出现这个符号的上下文，无论多微小。”
“代价很高。”对方提醒。
“我知道。用老渠道结算。”陈默没有丝毫犹豫。
“收到。保持静默，等我消息。”对方干脆地挂了电话。
“鼹鼠”是陈默多年前在一次跨境行动中救下的顶级情报贩子，欠他一条命，只认钱和人情，渠道隐秘，能力通天。这是他现在唯一能信任的外援。
结束通话，陈默稍微松了口气，但内心的沉重并未减轻。他将一次性手机卡取出，折断，冲进马桶。
现在，是等待，以及…主动出击的准备。
他知道，不能坐等“鼹鼠”的消息。那个“阴影”在观察，如果他长时间没有动作，对方可能会失去兴趣，或者采取更难以预料的方式刺激他。
他需要给出一个回应。一个表明他已经收到“信息”，并且决定“入局”的回应。
但如何回应？向谁回应？
他再次打开电脑，调出那张迷宫笑脸的扫描图。线条简洁，却透着一种诡异的吸引力。他盯着那个笑脸，仿佛能感受到背后那双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
忽然，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
既然“阴影”喜欢观察，喜欢收集“木偶”，那么，一个主动展示出“挣脱丝线”潜质，并且试图反向追踪他的“猎物”，会不会引起他更大的兴趣？
陈默打开一个图形处理软件，将迷宫笑脸的图片导入。他没有试图去破解迷宫，那可能毫无意义，甚至是陷阱。他做的，是在那个迷宫图案的外围，用同样精细的笔触，添加了几条新的、试图向内探索的路径线条。这些线条在即将触及迷宫核心时，又巧妙地断开或者绕开，仿佛一个笨拙却又执着的探索者留下的痕迹。
然后，他在图片的右下角，用最小的字体，留下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标记——一个他自己设计的、代表“追问”的私人符号。
这不再是张辰留下的谜题。这是他陈默，对那个“阴影”发出的，一个谨慎而明确的信号：我看到了你的迷宫，我在尝试进入，你呢？敢不敢露出真容？
接下来，就是如何将这个“回应”投递出去。不能通过任何可能被追踪的网络途径。必须用“阴影”可能关注到的，但又足够隐晦的方式。
他想到了张辰之前利用的渠道——画廊。那里是张辰与“阴影”可能产生过交集的地方，也可能仍然是“阴影”观察现实世界的一个窗口。
第二天傍晚，陈默经过简单的伪装，来到了“心境”画廊附近。他没有进去，而是在对面的咖啡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观察着画廊的进出人流。
画廊正在举办一个新的展览，主题是“混沌与秩序”，进出的人不少。陈默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人的脸，试图找出任何一丝不协调。但他知道，真正的“阴影”不太可能如此轻易现身。
他等到天色完全黑透，画廊即将打烊，人流稀少时，才起身离开咖啡馆。他绕到画廊后巷，那里有几个供员工使用的垃圾桶。他迅速地将一个密封好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牛皮纸信封，塞进了其中一个垃圾桶底部与墙壁的缝隙里。信封里，只有一张打印着他修改过的迷宫图片的纸。
这个位置很巧妙，既不显眼，又确保清洁工在次日清晨清理垃圾时大概率会发现。一个被丢弃的、看似无用的纸片，最终可能会被当作垃圾处理掉，但也有一丝微小的可能，会通过某种方式，流入“阴影”的视野。这是一种极其低概率的接触方式，但正因其随机和不可预测，反而相对安全。
做完这一切，陈默迅速离开后巷，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