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波数据已接入。”
“神经连接埠同步。”
“西奈系统辅助运算模块激活。”
零号基地的超级计算机，以恐怖的速度开始运转。
海量的数据流涌上周屿面前的屏幕。
每一串代码，都代表着秦知雪的脑电波活动。
周屿戴上一个造型奇特的头环。
头环上布满了银色线路。
这是零号基地为他特制的精神链接放大器，能将他的意识更安全、更稳定地接入西奈系统。
“我要进去了。”
周屿对身旁的陈光说。
“注意你的精神状态，不要强撑。”
陈光严肃地叮嘱，“你的大脑现在也很脆弱。”
周屿点头，闭上了眼睛。
“西奈，激活精神深潜协议。”
【协议确认。】
【目标：秦知雪。】
【任务：精神干涉与心理疏导。】
【正在构建虚拟链接……链接已创建。】
在西奈系统的引导下，周屿的意识化作一道信息流，跨越遥远空间，触及秦知雪的精神世界。
“轰——！”
一声巨响在他的意识中炸开。
周屿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血红色的深海。
四周没有海水。
只有粘稠的，散发着铁锈味的血液。
无数残破的肢体和外骨骼碎片，在血液中沉浮。
他听见绝望的嘶吼。
听见金属被碾碎的悲鸣。
听见怪物那震慑心神的咆哮。
这是秦知雪的梦。
也是她的地狱。
她被永远地困在了利维坦小队全军复没的那一刻。
不远处，一个穿着破碎蓝色外骨骼的身影，正跪在血海之中。
是秦知雪。
她抱着头，身体不住地抖动，嘴里反复念着什么。
“我的错……是我的错……”
“如果我再快一点……”
“如果我更强一点……”
“对不起……对不起……”
在她的面前，深潜者那庞大狰狞的身影一次又一次出现。
它挥动巨爪，撕开一名队员。
它甩动长尾，将另一名队员拍成肉泥。
它的独眼发射出毁灭射线，贯穿了第三名队员的胸膛。
这些血腥的画面，就是一个无限循环的诅咒，在秦知雪的意识里一遍又一遍地播放。
每一次循环，她的精神就崩溃一分。
她的生命气息，也随之衰弱一分。
再这样下去，就算她的身体能够痊愈，她的意志也会被彻底摧毁，变成一个活死人。
周屿没有立刻上前。
他知道，这种深度的精神创伤，任何外部的安慰和劝说都是徒劳的。
强行唤醒她，只会让她发疯。
必须让她自己走出来。
周屿的意识体开始变化，他没有选择变成自己的样子，那只会增加秦知雪的负罪感。
他调动西奈系统的运算力，将自己的意识伪装成另一个人。
一个穿着同样破碎的利维坦外骨骼，满面血污，但目光无比坚毅的男人。
利维坦-12，王磊。
那个在最后关头，为了掩护秦知雪，主动引爆自己动力内核的年轻士兵。
“队长。”
“王磊”的声音，在血色的海洋中响起。
秦知雪的身体僵住。
她缓缓抬起头，看到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王……磊？”
她的声音里满是错愕。
“你……你不是已经……”
“我们一直都在，队长。”
“王磊”露出了一个璨烂的笑容，和他生前一样。
他伸出手，指向秦知雪的身后。
秦知雪机械地转过头。
她看到，在血海的更深处，一个个熟悉的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李默、赵海、孙强……
利维坦小队，十一名牺牲的队员，全都到齐了。
他们都穿着破碎的战甲，身上带着致命的伤痕。
他们的神情平静坦然，没有痛苦，没有怨恨。
“队长，我们不怪你。”
李默，那个平时最沉默的汉子，第一个开口。
“这是我们的使命。”
“为你开路，是我们的荣耀。”
赵海笑着说，露出一口白牙，尽管他的半边身体都消失了。
“队长，你打穿了那个怪物的心脏！”
“那一拳，真他妈的帅！”
“我们看到了，我们都看到了！”
“你为我们报仇了！”
牺牲的队员们，你一言我一语。
他们不是来索命的恶鬼。
他们是来送行的战友。
秦知雪的眼泪终于决堤。
她不再是那个冷静干练的行动队长，她只是一个失去了所有伙伴，在无尽悔恨中挣扎的女孩。
她哭得撕心裂肺。
周屿伪装的“王磊”，静静地看着她，没有打扰。
他知道，她需要发泄。
把所有的痛苦、自责、悲伤，全部哭出来。
哭了不知道多久，秦知雪的声音终于沙哑。
她抬起通红的双眼，看着眼前的十一个英灵。
“我该怎么做？”她问。
“王磊”的回答斩钉截铁。
“活下去。”
“带着我们的份，活下去。”
“变得更强，强到足以保护你想保护的一切。”
“队长，战斗还没有结束。”
“王磊”伸出手，指向血海的尽头。
在那里，血色褪去，出现了一条由金色光芒铺就的道路。
路的尽头，是一个模糊的、散发着温暖气息的背影。
“去吧，队长。”
“走上你的路。”
“我们会一直看着你。”
十一个身影变得透明，化作光点，消散于血海之中。
“不要……”
秦知雪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一片虚无。
“不要走！”
“带着我们！”
“王磊”的声音，在她的意识中留下最后的回响。
秦知雪呆呆地跪在原地，看着那条通往光明的道路。
她知道，这只是一个梦。
一个温柔到残忍的梦。
但这个梦，却将她从自我毁灭的深渊边缘，拉了回来。
她缓缓站起身，擦干眼泪。
她目光中的迷茫和痛苦褪去，被前所未有的决意取代。
她看了一眼那条金色的道路。
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片埋葬了她所有战友的血海。
然后，她迈出了脚步。
不是走向光明。
而是转身，一步一步，走回了那片最深沉、最黑暗的血海之中。
“你们的荣耀，我来继承。”
“你们的仇，我来报。”
“但你们的痛苦，不能就这么被遗忘。”
“我要把这一切，都背负在身上。”
她的身影，消失在了无尽的血色黑暗里。
指挥中心。
周屿摘下头环，剧烈喘息。
“她怎么样了？”陈光立刻问道。
周屿面色苍白，目光却异常明亮。
“她拒绝了我的救赎。”
“她选择了背负起所有人的死亡，独自走下去。”
“她醒了。”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医疗中心的警报响起。
“报告！秦知雪队长，心跳、血压恢复正常！脑电波活动趋于平稳！”
“她……她睁开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