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器？天眼系统？”
秦无涯干枯的嘴唇开合，重复着这两个完全陌生的词汇。
他守护了一辈子的东西，他准备献出生命的终极恐惧，竟然被这个年轻人用如此现代、如此轻巧的词语来定义。
秦知雪同样无法理解，她看向周屿，等待着解释。
周屿没有浪费时间，迅速将刚才在西奈浅层数据库里窃取到的情报，言简意赅地复述了一遍。
“极乐鸟的监察者对帐房下达攻击皇冠集团的指令。”
“伊甸园的普罗米修斯与神秘的衔尾蛇进行通信。”
“这些信息，都是通过西奈的监听功能被动记录下来的。”
周屿的每一句话，都让在场的秦家人对世界的认知产生裂痕。
“所以，秦家数千年来的血脉献祭……”秦知雪的声音在发颤，她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并非压制它。”
周屿给出了那个残酷的答案。
“而是在为这个古老的服务器供能。”
“用你们血脉中的特殊能量，维持着它的最低限度运行。否则，它早就因为能量耗尽而彻底休眠了。”
一语道破天机。
秦无涯的身体剧烈一震，那根被他拄了一辈子的拐杖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他浑浊的眼中，先是巨大的茫然，随后是荒诞，最后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白。
坚守了数千年的悲壮使命。
一代又一代族中最优秀子弟的牺牲。
那份沉重到足以压垮整个家族的责任……
原来只是一个荒诞的、毫无意义的错误。
他们不是守护者，不是封印者。
他们只是一群毫不知情的维修工，用自己的生命，为一台远古的机器，更换着电池。
老人原本挺直的脊梁垮了下去，一生的意义被抽空，只剩下行将就木的躯壳。
周屿没有给他太多时间沉浸在这种情绪中。
“现在，情况变了。”周屿的语气客观得近乎无情。
“既然它是一个服务器，那就有操作它的可能。”
“我们之前的思路是错的，我们不应该想着加固封印，或者消灭它。”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空洞中央那个依旧在缓缓变化的西奈节点。
“我们要做的，是反客为主，夺取这个服务器的管理员权限。”
这个全新的计划，让秦无涯和秦知雪都愣住了。
从被动的守护，到主动的夺取，这是一种根本性的思维转变。
“这……可能吗？”
秦振声的声音从台阶上方传来，他显然也听到了周屿的话，忍不住走了下来。
周屿的目光，落在了身旁的青鸾身上。
“计划的内核，依然是她。”他平静地说。
“我刚才的猜测得到了验证。西奈节点在尝试解析我的能力时，暴露了它的内核频率。”
“而青鸾体内的神性基因，与这个服务器的内核频率，高度同源。”
“如果说，秦家的守护者血脉，是维持服务器运行的电源线，”周屿打了个比方，“那么青鸾的基因，就是通往系统后台的，最高权限的钥匙。”
他转向秦知雪：“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的守护者血脉，虽然无法成为钥匙，但可以成为最稳定的连接器。”
“我们需要通过你的身体作为中转，将青鸾的基因频率，安全、稳定地导入西奈的内核。”
周屿随即打开手腕上的加密终端，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操作。
一道数据光幕投射在空气中。
“陈主任，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陈光沉稳的声音：“情况如何？”
“计划变更。我需要一个在线专家团队的立刻支持。”
周屿的指令清淅而迅速。
“所有国家数据库里，权限最高的超高能粒子物理学家、量子纠缠理论专家、生物信息学家和古符号学顶级专家。”
“我需要他们立刻组成一个临时项目组，二十四小时待命。”
他手腕的终端上，一股庞杂的数据流已经开始向外传输。
“我要实时向他们传输西奈节点的能量波动数据，我需要他们在一小时内，给我创建一个可用的数学模型，计算出将一种高维基因串行注入节点的，最稳定的频率窗口！”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陈光在飞速消化这其中的信息量。
“授权通过。”他没有任何质疑，“十五分钟内，团队组建完毕，专用加密频道会发送到你的终端。周屿，记住，你的安全高于一切。”
“明白。”
通信切断。
周屿看向已经从巨大的冲击中抬起头来的秦无涯。
这位老人的眼神，已经从死寂的灰白，转变为一种看透了生死的决绝。
“周顾问，”他沙哑地开口，称呼已经改变，“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燃烧自己最后的生命。”周屿直截了当地说。
“全力催动你的血脉之力，坐上那个祭坛。”
“我需要你为秦知雪和青鸾的连接，提供一个绝对稳定的能量环境。这是我们成功的先决条件。”
秦无涯干枯的脸上，露出了解脱的笑意。
“好。与其作为电池耗尽，不如当一次火炬烧光。”
他不再尤豫，扔掉拐杖，迈着坚定的步伐，一步步走向那白骨祭坛，在中央的石座上盘膝坐下。
计划开始。
秦无涯闭上双眼。
他全身的皮肤下开始浮现出暗红色的光芒，干枯的身体正在急剧升温，整个人成了一座即将喷发的能量洪炉。
他正在燃烧自己最后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秦知雪走到他的身后，将一只手掌按在爷爷的背心。
一股温热而磅礴的能量，从秦无涯体内传来，通过她的手臂，稳定地流转。
她伸出另一只手。
青鸾看了看周屿，得到他点头的示意后，才走上前，握住了秦知雪的手。
两个女孩的手握在一起，一个冰冷，一个温热。
“青鸾，释放你的力量。不要抵抗，跟随着秦知雪血脉的引导。”周屿下达了指令。
青鸾闭上眼。
一股纯粹的、金色的能量，从她的身体中涌出。
这股能量古老而威严，与秦家血脉的能量截然不同，层级更高，也更具侵略性。
金色的能量通过青鸾的手，注入秦知雪的身体。
秦知雪闷哼一声，一股灼痛感贯穿了她全身的经脉。
但来自爷爷的血脉之力沉稳厚重，迅速将这股外来的狂暴能量包裹、安抚，并引导着它，流向连接着西奈节点的那根巨大的青铜锁链。
秦知雪将空着的手，按在了离她最近的一根锁链上。
嗤——！
金色的能量，顺着锁链，向空洞中央的西奈节点直冲而去。
金色能量触及节点的一刻，西奈的形体为之一震。
整个地下空洞剧烈地晃动起来，穹顶上的碎石簌簌落下。
那八根巨大的青铜锁链，被绷得笔直，发出金属扭曲的呻吟。
悬浮的节点，那不断变幻的光影，在这一刻骤然静止。
它内部那个由光芒构成的模糊人形轮廓，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那无形的注视不再漠然。
其中宣泄的，是被凡物入侵的暴怒，与不容挑衅的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