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者。”这三个字从诺亚喉咙里挤出。
审讯室里一片安静，只有维生系统单调的嗡鸣。
周屿看着床上那个快死的俘虏，面部的肌肉没有半分牵动。
他的心跳却漏了一拍。
他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了一个与自己能力相关的名词。
观测者。
观察世界，解析信息。
这个词，准得可怕。
他眼前的面板，属于诺亚的标籤正在重构。
【姓名：诺亚】
【状态：濒死、意识崩溃、认知冲击】
【关键标籤：伊甸园清理者、基因战士、发现同类（疑似）】
“同类”两个字，在周屿的视野里，比窗外的晨光还刺眼。
这个词证实了他刚才的悸动不是错觉。
诺亚没有胡言乱语。
秦知雪听不懂那三个字的含义，但她能嗅到空气中骤然出现的危险。
她的视线在周屿和诺亚之间来回移动，右手拇指搭在了枪套的锁扣上。
青鸾向前移动了半步。
一个很小的动作，却让她完全挡在了周屿的身前。
她感受到了某种针对周屿的意图，那具战斗身躯，立刻切换到了护卫姿态。
“让他活着。”周屿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平稳，命令却很清晰。
他转向旁边的秦知雪。
“通知医疗队，启动a级维生方案。
“在得到我的许可前，任何人不准接触他，不准进行任何形式的审讯。”
秦知雪胸口一滞。
她有很多疑问，关于那个词，关于周屿的反常。
但她只是干脆的低头。
“明白。”
无条件执行命令，是她身为军人的天职。
周屿最后瞥了诺亚一眼，那一眼，像在看一件需要仔细研究的物件。
然后，他转身离开审讯室。
青鸾跟在后面，脚步很轻，与他保持着三步的距离。
秦知雪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长出了一口气。
她觉得审讯室里的空气，比刚才面对五个基因战士时还要让人难受。
周屿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整理一下被冲乱的认知。
他走在基地的合金通道里，头顶的灯光拉出长长的影子。
他的大脑正在高速运转，将刚才那三个字，与他过去所有的经历进行关联分析。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数据面板。
他想起在列车上，解析那个中年男人人生轨迹时的感觉。
他想起在指挥中心，将整座城市的数据握在手里的感觉。
他一直以为，这是独属于他的能力。
现在看来，拥有这个能力的不止他一个，甚至可能附带着他看不懂的代价。
回到指挥中心时，里面的气氛正热烈。
“周屿！干的漂亮！”陈局大步迎上来，通宵的疲惫被兴奋冲的干干淨淨。
他用力的拍着周屿的肩膀，手掌的温度透过衣服传了过来。
“全歼！我们第一次抓到了伊甸园的活口！还是个队长！这是完胜！”
王主任跟在后面，他看向周屿的眼神，混杂着敬佩与一丝畏惧。
“那个大数据追踪周屿同志，你用的已经不是技术，是魔法”他有些语无伦次。
周屿对他们点头，嘴角弯出一个客套弧度。
他没有参与到庆祝中，径直穿过人群，走到了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天际线染上了一层鱼肚白，整座城市还睡在黎明前的安静里。
一夜过去了。
几个小时前，警报声才刚刚划破基地的宁静。
现在，一切又归于平静。
周屿觉得，他所处的世界，已经和昨天不一样了。
他需要重新盘点自己手上的一切。
地位上，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被考察的“特殊人才”。
陈局刚才那一声“完胜”，将他推上了零号基地的核心位置。
他是应对超自然威胁时，那双最管用的眼睛。
资源上，从前哨卫星到国家超算，从城市交通到电网调度。
s级的授权，让这座千万人口的城市，成为了他的感官延伸。
只要身处现代文明的体系内，他就什么都知道。
周屿的目光，落在身后的两个人身上。
秦知雪正在向陈局汇报战后处理的细节。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眉宇间有藏不住的疲惫，但腰背挺的很直。
她来自古老的守护者家族，代表着“过去”的神秘与秩序。
她是周屿意志的延伸，也是可靠的执行者。
青鸾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一动不动。
她的目光缓慢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人，像在构建一张无形的防御网。
肩上作战服的破口下，新生的皮肤已经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她是由基因科技塑造的兵器，代表着“未来”人类能触及的力量。
她也是周屿锋利的刀，忠诚的守卫。
一个代表传统，一个代表科技。
一个为他冲锋，一个为他守卫。
她们，是他力量的雏形。
周屿的思绪回到眼前的屏幕上，两份被置顶的档案安静的躺在那里。
【深渊】，一个在全球回收特殊人才的组织。
医疗舱里沉睡的织梦者列夫，和那份来自东欧的名单，是对方投下的第一份战书。
【伊甸园】，一个妄图用科技染指神之领域的计划。
屏幕上，万知鸟古堡的坐标闪着红光。
刚刚被送进审讯室的诺亚，是对方傲慢的回应。
而最重要的，是刚刚得到的那个词。
“观测者。”
它像一把钥匙，捅开了一扇周屿从未察觉的门。
他不是独一无二的。
伊甸园那位被称为普罗米修斯的首席科学家，很可能就是门另一边的，另一个自己。
周屿忽然感到一种奇怪的感觉。
一个古老血脉的守护者，一个未来科技的造物，汇聚到了自己身边。
而他，一个能够“观测”世界底层信息的人，成了连接这一切的中心。
这真的是巧合？
周屿的视线彷彿穿透了墙壁，穿透了大气层。
他看见了这颗星球上，无数条奔流的数据之河。
过去，他以为自己只是河边一个运气好的钓鱼人。
现在他明白了。
他或许本就生活在这条河里，只是刚刚才睁开眼睛。
他看到了自己的同类，也感知到了潜伏在河水深处，那些更加庞大和危险的存在。
一直以来，他都像一个在新手保护期里做任务的玩家。
此刻，保护期消失了。
真正的世界，才刚刚向他掀开一角。
“走吧。”周屿转过身，打断了秦知雪的汇报。
他的声音很轻，像在说一件平常小事。
“回去休息。”
他看着秦知雪，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青鸾。
秦知雪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那片她熟悉的平静下，有某种更深的东西正在形成，让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开阔，也更加危险。
周屿不再多言，率先走向通往休息区的通道。
秦知雪和青鸾立刻跟上。
指挥中心巨大的落地窗，映出了三人离去的背影。
窗外，第一缕真正的阳光刺破云层，照亮了东方天际。
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