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旋转门,一股浓郁的暖意瞬间包裹了全身,像是从寒冬直接跨入了暖春。
高达七米的穹顶上绘着精美的俄罗斯纹饰,金色的镰刀斧头徽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四根雕着繁复花纹的巨大大理石柱子撑起了一片奢华的天空。
餐厅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喷水池,虽然冬天没喷水,但依然相当气派。
穿着列宁装、甚至还有穿着布拉吉的女服务员端着银盘穿梭其中,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奶油、咖啡、烤肉以及一种特有的高级香水混合的味道。
刘青山环顾四周,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这环境,在这个年代,确实是降维打击,是当之无愧的殿堂级享受。
他没有为了省钱或者省事就随便找个角落把老贾打发了,而是叫来一个看起来像是领班的服务员。
他指着靠门边、视野开阔但也相对暖和的一张小桌子,“同志,麻烦给这位师傅单独开一桌。我不懂西餐,您看着安排,把你们这儿招牌的、热乎的、顶饱的硬菜,尽管上!”
“再来一壶热红茶,加糖,让他暖暖身子。等会儿我一块结账!”
“好嘞!您放心,一定安排好!”服务员一看这架势,立马热情起来。
“刘同志,这太破费了”老贾一看这架势,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在这里吃一顿,怕是得他一个月工资都不怎么够。
“贾师傅,既来之则安之。您吃饱了,身子暖和了,一会儿开车才稳当。您就别客气了,放开了吃!吃不完打包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刘青山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顿好老贾,这才重新挽着于曼妮,在服务员的引导下,踩着厚厚的地毯,走向了餐厅深处更安静、更有情调的区域。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里稍微偏僻一些,远离了门口的喧嚣。
桌上铺着雪白的、浆洗得硬挺的桌布,摆着锃亮的银质刀叉,在灯光下闪着冷冽的光。中间还插着一朵红色的绢花,虽然是假的,但也增添了几分情调。
服务员递上菜单。
那是一本厚重的皮质封面菜单,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翻开一看,上面是一串串俄文和繁体中文对照的菜名,价格那一栏的数字更是让人心惊肉跳。
刘青山翻开看了看,那是真看不懂。
什么“基辅鸡排”、“波罗的海鲱鱼”,对他这个只吃过油泼面和肉夹馍的西北汉子来说,简直就是天书。
但他并没有装懂,也没有露怯。
他合上菜单,看着对面的于曼妮,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地笑道:“曼妮,实不相瞒,这西餐我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以前在西北老家,连白面馒头都吃不饱,哪见过这些洋玩意儿?这刀叉怎么用,这菜怎么点,哪道菜好吃,我还真是一窍不通。今天这顿饭,我是请客的,但你是老师。你得教我。”
这种坦荡,不仅没有让他显得土气,反而让于曼妮觉得他真实、可爱,甚至有一种大男人的自信。
我不懂就是不懂,但我有实力请你吃,我也愿意为你学。
在这个年代,很多男人为了面子,不懂装懂,最后闹出笑话。而刘青山这种“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态度,才是真正的自信,是内心的强大。
“好呀!”
于曼妮的心情彻底多云转晴了,甚至可以说是心花怒放。
她最喜欢这种被他需要、能在他面前展示自己长处、能稍微压他一头的感觉。
这让她觉得自己对他是有用的,是特别的。
她接过菜单,熟练地用带着点沪上口音的普通话跟服务员交流,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那份优雅和从容,让旁边的服务员都不敢怠慢。
“我们要两份罐焖牛肉,要牛肉最嫩的部位。”
“一份首都沙拉,多放点沙拉酱。一份奶油烤鱼,要带汤汁的那种。再来一份炸猪排,要配酸黄瓜。汤要红菜汤,要热透的。”
“主食要面包,多给点黄油和果酱,我朋友第一次吃,让他尝尝鲜。”
“另外”
她看了刘青山一眼,眼神有些拉丝,那是只有恋人才懂的暗语,带着一丝魅惑:“再来一瓶红酒。要好一点的张裕,醒酒的时间长一点。”
等菜上齐了,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那红菜汤红得鲜艳,罐焖牛肉的酥皮金黄诱人,奶油烤鱼散发着浓烈的奶香。
刘青山拿起刀叉,确实有些笨拙,左手刀右手叉,怎么拿怎么别扭,像是在拿锯子锯木头。
于曼妮并没有笑话他,也没有急着吃。她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刘青山身边。
“笨蛋,不是这样拿的。”
她轻声说着,声音软软的。
她伸出手,握住了刘青山拿着刀叉的大手。她的手很小,很软,只有他手掌的一半大,但却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
“左手拿叉,右手拿刀。对,食指要按在刀背上,这样用力才均匀,切起来才省力。切肉的时候不要发出声音,不要跟盘子打架,要顺着纹理切,像拉小提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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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他的手,轻轻切下一块牛肉。
她的发丝垂在刘青山的脸侧,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有点像茉莉花,很好闻。她的身体贴着他的胳膊,温热柔软,那种年轻女性特有的美好触感令人很舒服。
“感觉到了吗?这样切,很容易。”
于曼妮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廓上,痒痒的,一直痒到心里。
刘青山侧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俏脸。
灯光下,她的皮肤细腻得连毛孔都看不见,长长的睫毛因为专注而微微颤动,像是一把小扇子。她的红唇微张,专注地盯着盘子里的牛肉,仿佛在进行一项伟大的艺术创作。
刘青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也涌起一股躁动。
“感觉到了。”
他声音低沉,眼神灼灼地看着她,声音柔和带着笑:“不仅感觉到了刀法,还感觉到了你的心跳。”
于曼妮脸一红,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赶紧松开手坐回对面,但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住,像是一朵盛开的桃花。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红酒的微醺让两人的脸庞都泛起了好看的红晕,也让这顿饭的氛围变得愈发旖旎和暧昧。原本的恐惧和阴影,在酒精和美食的慰藉下,终于彻底消散。
于曼妮切了一小块奶油烤鱼,沾了点浓郁的白色酱汁,并没有放进自己嘴里,而是伸出手,送到了刘青山的唇边。
“啊——”
她像哄小孩一样张开嘴示意,眼神里满是期待。
刘青山笑了笑,从善如流地张嘴接住。奶油的香甜和鱼肉的鲜嫩在口腔里爆开,满满的幸福味道。
“好吃吗?”她眨着大眼睛问。
“好吃。”
刘青山细细咀嚼,看着她的眼睛,意有所指,“不过,我觉得这鱼之所以好吃,不是因为厨师手艺好,而是因为是你喂的。”
“油嘴滑舌!”
于曼妮娇嗔一句,脸更红了,心里却甜得像灌了蜜。
她放下叉子,单手托腮,眼神迷离地看着刘青山。
此刻的他,在老莫那巨大的水晶吊灯映照下,显得格外英俊、深邃。那双眼睛里,仿佛藏着星辰大海,又仿佛只有她一个人的倒影。
“青山”
“嗯?”
“你今天真好。”
于曼妮的声音软糯得像是一块快要融化的奶糖。
她说的“好”,不仅仅是带她来吃这顿昂贵的西餐,不仅仅是刚才那温馨的喂食。
更是指他在校门口如同天神降临般的保护,是指他为了自己把那个畜生打得满地找牙的狠劲,是指他在车上给出的“一生一世”的承诺。
这个男人,给了她安全感,给了她虚荣心,也给了她最渴望的爱。
“傻瓜。”
刘青山伸出手,越过桌面,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然后顺势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
“这就叫好了?这才哪到哪啊。”
他的大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着,那种触感让于曼妮浑身一阵酥麻,像是过电一样:“跟着我,以后好日子多着呢。我要让你做全燕京最幸福的姑娘,让所有人都羡慕你。”
“嗯”
于曼妮重重地点了点头,反手与他十指紧扣,指缝间没有一丝缝隙。
桌上是丰盛的美食,杯中是醇厚的红酒,耳边是悠扬的手风琴声。
桌下,两人的腿轻轻挨在一起,传递着彼此的体温。
这顿饭,没有了之前的惊心动魄,没有了那些算计和博弈,没有了正宫与小三的烦恼。只剩下两颗年轻的心,在经历了风雨后,靠得更近,贴得更紧。
于曼妮看着刘青山,眼神里满是痴迷。
她想,哪怕没有名分,哪怕前路未知,哪怕要背负道德的枷锁,只要能拥有这一刻的温存,只要能拥有这个男人的宠爱,她也心甘情愿了。
这就是爱情啊。
让人盲目,让人沉沦,却又让人甘之如饴,虽九死其犹未悔!
这一顿饭,两人吃了很久,聊了很多。
从文学聊到人生,从过去聊到未来,甚至聊到了以后要是生了孩子叫什么名字。
虽然是玩笑话,但于曼妮的脸蛋一直红扑扑的。
直到餐厅快要打烊,服务员已经开始收拾隔壁桌子了,刘青山才招手结账。
那个穿着列宁装的服务员拿着单子走过来,报出了一个数字:“同志,加上那边那位师傅的,一共是六十六块八毛。”
“嘶——”
哪怕是见过世面的于曼妮,听到这个数字也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六十六块八!
在这个猪肉八毛钱一斤的年代,这笔钱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两个月的工资!是普通大学生半年的生活费!
真真正正的天价!
这哪里是吃饭,这简直是在吃金子!
她有些担心地看向刘青山,生怕他没带够钱,或者会感到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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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刘青山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神色如常。他从兜里掏出一叠崭新的大团结,数出七张递给服务员,动作潇洒得一塌糊涂:“给!”
那动作,那神态,简直帅得让于曼妮有些眩晕。
这不仅仅是有钱,这是一种气度,一种从容。总之,刘青山的一举一动,都让她很痴迷很喜欢。
恋爱脑,妥妥的就是她这一种。
走出餐厅,外面的雪已经停了,空气清新而冷冽。
黑色的伏尔加轿车依然静静地停在门口,车身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像是一只沉睡的黑豹。
看到他们出来,早就吃饱喝足、一直在车旁溜达消食的老贾立刻迎了上来。
他的脸上带着憨厚又满足的笑容,那顿单开的小灶,那红菜汤和罐焖牛肉,让他吃得浑身暖洋洋的,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这牛逼够他吹半辈子的。
“刘同志,于小姐,吃好了?”
“吃好了,贾师傅,久等了。”刘青山笑着递过去一根大前门香烟。
“不碍事,不碍事!我也刚吃完没多久,浑身都是劲儿!那咱们这就走?”老贾接过烟,别在耳朵上,殷勤地去开车门。
“走。”
刘青山拉开车门,一只手挡在车门框上,护着于曼妮坐了进去,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车厢里依旧温暖如春,暖风机呼呼地吹着。
伏尔加发动,引擎发出低沉有力的轰鸣。轮胎碾压过积雪,发出沉闷扎实的声响,平稳地滑入燕京的夜色之中。
于曼妮靠在椅背上,转过头,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枯树和路灯,看着这座沉睡中的古老城市。
然后,她把头慢慢地靠在了刘青山的肩膀上。那只手紧紧地挽着他的胳膊,像是一只找到了巢穴的倦鸟,再也不想飞走了。
“青山”
“嗯?”
“今晚我不想回去了。”
她的声音很小,却很坚定,带着一种把自己完全交付出去的决绝和柔情。
刘青山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他低下头,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闻着她发间的香气,声音温柔且深情:“好。我们回家。”
刘青山随即抬头对前面说道:“贾师傅,麻烦您把我们送到华侨公寓吧,谢谢了!”
“好嘞!不客气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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