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之时。
最初只是一条附带着音频文档的简短链接,在几个认证为“腾飞影业官方发布”的社交媒体账号上悄然出现。
标题没有任何煽动性,只有一行冷静的白字黑底:“关于柏林电影节期间机场谈话的完整录音归档。”
紧接着,三家在国内以公信力和深度报道着称的新闻门户网站娱乐版头条,同步转发了这条链接,并配以醒目标题:“关键证据补全!林飞柏林谈话完整录音公开!”
最初点击的或许只是少数密切关注事态的媒体人、铁杆影迷,以及那些仍在“理中客”和“站队”间摇摆的网民。
但当第一个点开播放键的人,听到那段清淅且完成的录音,一种与之前那嘈杂模糊剪辑版截然不同的“真实感”便扑面而来。
然后,对话开始了。
依旧是那两个经过变声处理、雌雄莫辨的诱导之声(a与b),一唱一和,言辞间充满了过来人的“世故”与“点拨”,将“运作”与“代价”包裹在看似为“华语电影整体颜面”着想的外衣下。
“电影节也是人情社会,国外也不例外。有些评委,确实认这个。”
“所以,二位这是来劝我去打点打点”?”
一“在别人的游戏规则里,有时候不得不遵循一些潜在的规则。当然,我也是一样的意见,最终如何选择,在于你。”
就在这诱导达到某个临界点时,那个年轻的、清越的、此刻已被无数人熟悉的声音,平静地切了进来。
“我恐怕不会去遵循他们那套潜在的规则”。
”
林飞的声音没有愤怒,没有激动,甚至没有多少情绪起伏,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口吻,抛出了第一句话。
这平淡的开场,却奇异地让所有听众屏住了呼吸。
他略作停顿,仿佛在斟酌词句,又仿佛只是让那句开场白的分量沉淀下去。
然后,那声音继续响起,平稳,清淅,每一个字都象经过打磨的玉石,落在寂静的音频轨道上:“在我看来,有朝一日,我要做的不是适应规则,”他微微加重了“适应”二字,随即,语气陡然拔升,带着一种斩破迷障的锐利与不容置疑的笃定,“而是成为制定规则的人之一。
,“让国际影视领域的话语权,重新回到一个更公平、更多元,也能让华夏声音被清淅听见的轨道上。”
“让他们,来适应我们认可的游戏规则。”
“让世界,听到我们华夏的声音。”
最后这一句,他没有刻意提高音量,却因前面层层递进的铺垫,以及其中蕴含的庞大志趣与自信,产生了雷霆万钧般的效果。
尤其是“让世界,听到我们华夏的声音”这十三个字,通过扬声器、耳机,敲击在无数人的耳膜与心弦上。
那不是年少轻狂的妄语,那是一个穿越者目睹未来格局、一个重生者手握文明剧本、一个真正的创作者洞悉行业本质后,从胸膛最深处进发出的宣言与野望!
它超越了个人得失,超越了奖项荣辱,指向了一个更为恢弘、也更为艰难的目标。
完整的时间线,清淅的语境,截然不同的语义。
真相,如同被暴雨冲刷过的青石板,粗粝,冰冷,赤落落地横陈在所有人面前。
沉默。
在完整录音被大规模播放、转发的头几分钟内,互联网仿佛出现了瞬时的卡顿。无数盯着屏幕、戴着耳机的人,愣住了。
随即,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彻底、都要汹涌的舆论海啸!
“我————我他妈听哭了!”
“让世界听到华夏的声音————这句话,我等了太久!”
“原来他根本不是想买奖”,他是想掀桌子!是想改变游戏规则!”
“格局!这才叫格局!之前那些叽叽歪歪运作”的人,你们脸疼吗?!”
“那俩变声的怂包!听听!听听人家林导在想什么!你们又在琢磨什么下三滥!”
“其中那句“好大的口气”,现在听起来真可笑!是你格局太小了!”
“最后那个人直接告别了,这才是明白人,不想掺和这腌臜事!”
“所以最初播放出来的那段录音,是恶意剪辑!到底是谁想要构陷林飞?”
“这绝对是刑事犯罪级别的恶意剪辑!必须严查!”
“肯定是徐婧蕾!结合徐婧蕾刚被爆买水军,肯定是她!”
“对,动机也对,是徐婧蕾在报复!”
“林飞导演,对不起!我们真的错了!我们不该怀疑你!”
“从今天起,我就是林导的死忠!谁再黑他,我跟谁急!”
“让世界听到华夏的声音————就冲这句话,林导,你的电影我支持一辈子!”
众人还不知道李鑫是这场“录音门”的始作俑者,眼下全把徐婧蕾当成了恶人,在各大论坛、贴吧、社交媒体、新闻评论区,以秒为单位刷新着汹涌的评论。
之前所有基于剪辑录音对林飞的质疑、嘲讽、攻击,此刻化作了最强烈的反噬和愧疚。
如同被堤坝阻拦已久的洪水,轰然冲垮了理智的防线,带着加倍的力量,冲向了恶意剪辑的始作俑者,冲向了已然臭不可闻的徐婧蕾。
主流媒体迅速跟进,口径惊人一致。《华夏电影报》官网在录音公布二十分钟后,便挂出特约评论员文章:《从“打点”到“制定规则”:一位青年导演的格局与华语电影的出路》。
文章盛赞林飞在对话中展现出的“超越个人荣辱的国际视野与文化担当”,并严厉评击“剪辑诬陷”是“对创作环境的严重毒害”。
影视圈内部,之前那些保持沉默的演员、导演、制片人,此刻如同收到了统一的信号,通过各种渠道发声。
陈道铭在接受一个紧急电话采访时,只说了两句:“清音自现,浊者自沉。
林飞,不错。”
黄晓名在社交媒体上转发完整录音链接,配文:“世界,请听好。我们来了。”
刘德桦、梁超朝伟等香港影人也通过经纪人表示:“对恶意行为感到遗撼,支持认真创作的电影人”。
资本方反应最快。之前因“录音门”暂停接触的几家投资机构,负责人电话直接打到了腾飞影业那里,语气急切,表示“误会澄清,合作照旧,甚至可以加深”。
之前对《蜘蛛侠》项目还有些尤豫的个别跟投方,此刻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恨不得立刻签下增资协议。
风暴的另一边,徐婧蕾的公寓。
此刻已如同暴风雨后孤悬海上的破船,每一扇紧闭的窗户外,都仿佛涌动着能将人吞噬的黑色怒涛。
她蜷缩在客厅沙发最深的角落,双臂死死环抱着自己,指甲深深掐进手臂的皮肉里,留下月牙形的白痕,却感觉不到疼痛。
平板计算机被她踢到了地毯远处,屏幕还亮着,定格在完整录音的播放界面。
但她不敢再看,也不敢再听。
林飞那句“让世界听到华夏的声音”,此刻象带着倒钩的冰锥,反复凿击着她的耳膜和心脏。
与这句话相比,她之前发布会上那些精心编排的“真话”,那些关于流程、
关于投票的辩解,显得如此可笑,如此渺小,如此————不堪一击。
她终于明白了。林飞从一开始,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的嫉妒,她的报复,她的小动作,在他那个庞大蓝图前,简直如同蝼蚁对着巨象龇牙。
他之前不动手,不是不能,而是不屑。
直到李鑫那个蠢货,用最下作的手段触及了他的底线,他才随手抛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黑料”,然后,在这最后的时刻,用一段录音,轻描淡写地,将她,连同李鑫,以及他们所有龌龊的心思,彻底碾碎。
这不是失败。这是降维打击。是成年人对孩童游戏的、无情而彻底的终结。
“嗬————嗬————”徐婧蕾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冰冷的恐惧,像无数细小的毒蛇,钻进她的骨髓,缠绕她的内脏。
她从未如此害怕过一个人,哪怕是她父亲的眼里呵斥,她也没有这般恐惧。
林飞的可怕,不在于他有多狠,而在于他那种超越年龄的、洞悉一切的冷静,和那种掌控一切的、从容不迫的力量。
他象一台精密的仪器,早已算好了所有步骤,静静等着他们自己跳进缺省的陷阱,然后按下清除键。
手机在地板上疯狂震动,屏幕闪铄着无数个名字和陌生号码,但她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她知道,那里面是世界的崩塌,是职业生涯的终结,是无尽的谩骂与抛弃。
她完了,彻彻底底地完了。
而将她推入这万劫不复深渊的,正是她自己那可笑的傲慢,和搭上了李鑫那愚蠢的“破船”!
然而,就在徐婧蕾的世界彻底陷入绝望的黑暗,所有人都以为这场大戏将以她的社会性死亡而告终,舆论一边倒地歌颂林飞、痛打落水狗时一—
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滑稽而又可悲的“英雄”,强行披上了自毁的戏服,跟跄着冲上了舞台,试图上演最后一出“殉情”戏码,却将这场荒诞剧,推向了最高潮。
当晚八点,李鑫的工作室楼下。
闻讯而来的记者比徐婧蕾发布会时更加疯狂,长枪短炮几乎要将那小小的台阶吞没。
李鑫站在几级台阶上,没打领带,头发凌乱,眼窝深陷,在刺眼的闪光灯下,脸色苍白得象鬼。
他手里甚至没拿话筒,就那么嘶哑地、对着镜头喊:“是我!这场构陷的始作俑者都是我!”
“都是我干的!是我嫉妒林飞!是我偷偷录音还剪辑了!”
“跟徐婧蕾没关系!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清白的!”
“要骂就骂我!要告就告我!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他语无伦次,涕泪横流,仿佛真的是一位为爱献身、承担所有的悲情骑士。
然而,在完整录音和林飞那番格局宏大的宣言对照下,他这番表演,非但没能“拯救”徐婧蕾,反而更象是一出自曝其丑、将最后一块遮羞布也扯下的荒诞闹剧。
“还有高手?”
媒体记者们先是愕然,随即是更加疯狂的兴奋!
镜头几乎要怼到李鑫脸上!
“原来是他!”
“那个泡面头!”
“他竟然是主谋!他终于跳出来“认罪”了?!”
“也太他妈劲爆了!”
“什么嘛,我不信他有这么离谱!”
“太难以想象了,我也不信!”
“这家伙一定又在说谎!”
“等等,好象有反转,这泡面头果然还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