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人》。
“长镜头炫技,精神分裂的自我救赎。好是好,但太文艺了,而且对摄影要求太高,现在的还没有靠谱的摄影师,兼职的夏荷还嫩了点。”
李想闭上眼,在记忆宫殿的深处搜寻。他需要一个更纯粹、更象心理实验的故事。
有了。
迪士尼,对不起了。
……
清晨。
工作室兼公寓的门被轻轻推开。李想手里提着两个还在冒着热气的打包盒,那是他打包回来的红油抄手。
只有红油那股霸道的香气,才能唤醒一只沉睡的川省傲娇猫。
卧室里,夏荷正裹着被子睡得迷迷糊糊。头发乱糟糟的象个鸡窝,半张脸埋在枕头里,毫无那个清冷艺术家的形象。
“起来吃早饭。凉了就坨了。”
李想把打包盒放在床头柜上,顺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十分钟后。
夏荷盘腿坐在餐桌前,一边吸溜着那层红油,一边被辣得鼻尖冒汗。
“你也吃。”夏荷夹起一个,递到李想嘴边。
“我吃过了。”李想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我得去趟学校找老田。你在家歇着,要是无聊就帮我盯着点装修队,隔壁那间打通做剪辑室的工程还没完。”
李想换上外套,拿起车钥匙准备出门。
“走了。晚上回来给你带小龙虾。”
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夏荷继续埋头吃着抄手。吃完最后一口,她满足地擦了擦嘴,心情莫名高兴的哼着歌走进书房准备收拾桌子。
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那亮着的屏幕。
原本只是随意的一瞥。但作为一个对色彩和抽象概念极度敏感的画家,那个名为“情绪具象化”的标题瞬间像钩子一样勾住了她的视线。
她放下手里的碗,鬼使神差地坐了下来,握住了鼠标。
文档里没有完整的故事,只有一些天马行空的设置碎片:
“如果大脑是一个控制台?”
“快乐是发光的金色粒子,忧伤是沉重的蓝色水滴。”
“我们越长大,快乐的颜色就越复杂。”
夏荷的瞳孔微微收缩。
某种一直困扰她的、关于如何用画笔表达抽象情绪的瓶颈,在这一瞬间被击碎了。她仿佛看到了几个颜色各异的小人在那个名为大脑的空间里争吵、拥抱。
她顾不上洗碗,一把抓起旁边的手绘板,眼神里燃起了一种近乎狂热的专注。
……
燕电,导演系主任办公室。
李想推门进去的时候,屋里除了田庄庄,还有闻牧野。
闻牧野正在帮老田整理新一届研究生的文档,见到李想进来,立刻站直了身体,表情有些纠结。
“师兄来了。”闻牧野最终还是选择了最从心的叫法。
“老闻,别那么拘谨。”
李想笑着拍了拍闻牧野的肩膀,自来熟地坐到沙发上,“咱们这行不看学历,看作品。你也别叫我师兄,我也别叫你师兄,咱们各论各的,你管我叫老李,我管你叫老闻,这就挺好。”
闻牧野:“……”
田庄庄:“……”
老田瞪了他一眼,把烟灰缸推过去:“少贫嘴。上次你说要刷奖,剧本弄出来了?”
“弄出来了。”
李想收起嬉皮笑脸,从包里掏出两个牛皮纸文档袋,重重地拍在茶几上。
并没有什么“昨晚一夜没睡赶出来”的装逼桥段。
“这两个故事,其实在我脑子里盘旋很久了。”
李想点了根烟,语气变得有些深沉,象是在回忆一段往事,“都是平时听来的、看到的一些碎片。有的来自我在医院的一位心理医生朋友,有的来自网上的某个匿名树洞。最近心静,就把它们串起来了。”
“牧野,你是搞现实主义的行家,你帮我把把关。”
李想把其中一个文档袋推给闻牧野。
闻牧野受宠若惊地接过,打开,《最后一通来电》(原作:自杀热线)。
他翻开第一页。
场景很简单:一个狭窄、压抑的心理危机干预热线中心。人物更简单:一个害羞、内向的女接线员,和一个全程只存在于电话那头、声音苍老绝望的神秘男人。
闻牧野原本以为李想这种商业片天才,写出来的东西会是那种结构精巧、反转不断的类型。但他越看越心惊。
没有反转。没有炫技。全片几乎只有两个人的对话。
“我就要死了,我刚刚吞了药。”
“别挂电话。跟我说说话。你窗外能看到什么?”
那种密不透风的台词张力,那种在死亡边缘反复拉扯的窒息感,力透纸背。这不仅仅是剧本,这是一场心理博弈的实录。
闻牧野猛地抬头,看着正在喝茶的李想,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这太稳了。这种对人性的洞察,对节奏的把控,根本不象是一个大二学生能写出来的。这简直象是一个在心理咨询室里坐了十年的老医生写出来的手记。
“这个本子……”闻牧野咽了口唾沫,“师兄,这台词太强了。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男主,要是配音演员选不好,这戏就塌了。”
“我有数。”李想弹了弹烟灰。
“另一个呢?”老田拿起了第二份剧本,《无声情书》(原作:口吃)。
老田戴着老花镜,看得很慢。
如果说上一个剧本是冷峻的现实主义纪录片,那这个剧本就是一首关于孤独的散文。
一个患有严重口吃的人,在脑海里,他的思绪如诗人般华丽流畅;
但在现实中,面对哪怕最简单的买一张车票,他都无法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大量的内心独白,与现实的失语形成极致的反差。
“好。”老田合上剧本,摘下眼镜,给出了一个字的评价,“威尼斯那帮意大利人矫情,就喜欢这种视听语言大于叙事的调调。这个片子,讲究一个腔调。”
李想笑了。
“老师法眼如炬。”
李想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学生。
“《最后一通来电》,去柏林,拿金熊。评委们喜欢这种社会议题。”
“《无声情书》,去威尼斯,拿金狮。评委们喜欢这种孤独的浪漫。”
“至于《泰囧》的宣发,”李想转过身,安排得明明白白,“让韩佳女和徐山争去跑。那是商业片,要的是热闹。这种脏活累活让他们干。”
他看向闻牧野,眼神里带着一丝欣赏。
“老闻,这两个短片,近期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