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琰受伤,李大夫肯定是先紧着清晖院,别说抽不开身,他是根本不可能管沉月娇。
沉安和咬咬牙,“去外头请,请好的,请贵的。”
吩咐完后,他抱着女儿快步赶回芙蓉苑。
给沉月娇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沉安和又把楚华裳赏赐的那些皮毛披风毯子全都翻了出来,一股脑的往女儿身上盖。
屋里的炭火已经烧得很热了,但沉安和还是让下人们把屋子烧得更暖和些。
丫鬟擦了擦额头的汗,嘀咕着:“炭盆里都放不下了,还烧?”
“放不下去就再放两个炭盆。”
沉安和声音高扬起来,吓得丫鬟赶紧跑了出去。
他抓着女儿滚烫的小手,心急如焚。
没入赘长公主府时,家里清贫,但他也从不舍得女儿吃苦。好在沉月娇自小就长得皮实,没生过什么大病,一直平平安安长到五岁。
可到了京城,才这么短短半年时间女儿就生了两场大病。
沉安和心都要揪起来了。
“大夫呢?怎么还没来?”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催!催不到就多请几个,京城这么多医馆,难道连人都请不到吗?”
向来温文尔雅的沉先生突然暴躁,屋里剩下的那几个丫鬟吓得都不敢开口。
沉月娇热的有些难受,把被子全都踢开。
沉安和怕她着凉,又给她捂得紧紧的,不让她再乱动。
“热……”
“娇娇乖,捂一捂,出一身就好了。”
身上越来越热,热的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烧焦了。她低头才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个巨大的香炉里,而姚家老夫人则变得象佛象那般巨大。
她仰起头,虔诚又乖巧的喊了一声奶奶。
老夫人慈眉善目,大手压下来,夸她是个好孩子。
沉月娇被那只巨山似的手掌吓得转身要跑,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些僧人唱起了梵音,没入脚踝的香灰突然燃起烟来。耳边一阵嘈杂,她听见那位方丈与楚华裳说:这个孩子是重生的妖孽,是不祥之人,烧死她,天下才会太平。
她拼命解释,却没人相信。
就在最绝望的时候,楚琰出现在她面前,脸上沾了些血迹,但依旧好看。
楚琰紧紧抓着她,“别出声,别乱动。”
她猛地惊醒,这回终于看清楚,眼前的人是满脸急迫的爹爹沉安和。
“爹……”
沉月娇声音哑得好象塞了三四只鸭子在嗓子里。
沉安和急得都要哭出来了,“娇娇,爹在。你再忍忍,银瑶已经去请大夫了,一会儿就回来。”
“水。”
沉安和去倒了杯水过来,沉月娇三两口喝完,都没来得及跟他说别捂这么多被子,就又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先生!”
银瑶终于请来了大夫,听说是长公主府的主子病了,大夫几乎是跑着过来的,身上已是一身热汗,这会儿进了屋,更是热得头晕了。
“快把炭盆撤掉一个,屋里这么闷,别说病人,就是寻常人都受不住。”
转头又看见床上的小娃娃被里三层外三层的捂着,大夫又催着银瑶赶紧把那些东西都取了。
“哪里来的庸医,你到底会不会看病?我女儿染了风寒,这会儿正是高烧,受不得冷。”
沉安和转头怒骂银瑶办事不利,找了个不会看病的。
大夫虽然没经过太医院的考试,但也是京城长春堂里有名的坐堂大夫,还没受过这等气呢。
以为是来给长公主府的几位主子看诊,已经做足了低声下气挨骂的打算,可眼前这个又不是正儿八经的主子,他才不伺候呢。
“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风寒时只需要跟寻常一样对待就行,何须弄这些东西?既是风寒,你这么捂着她,体内的寒气散不出去,热汗也都捂着,别说这么小的孩子,就是大人也受不了。”
“说我不会看病,我看是你这个当爹的不想要她好受才是真的。”
“既然你们看不上我的医术,那就另请高明吧。”
大夫气得甩手要走,银瑶好生相劝,又把诊金往高处抬了抬,大夫才同意留下,给沉月娇看起诊来,最后开了方子,拿了诊金就走了。
沉安和颓丧的坐在床榻边,“我差点害了娇娇。”
银瑶宽慰他:“先生只是关心则乱。奴婢已经叫人煎药去了,相信姑娘明日就能好起来。”
“清晖院那边怎么样了?”
清晖院内,丫鬟婆子进进出出,血水一盆盆的端出来。
端坐在椅子上的楚华裳指尖微颤,哪怕是有袖子遮住也能看见细微的颤动。
“殿下别急,有李大夫在,三公子一定会没事的。”
楚华裳握紧了掌心,“他流了这么多血,怎么可能没事?”
方嬷嬷还想再劝,但自己心里也乱的厉害。
“二弟,你是如何得知我们遇袭的?”
楚煊将那封迷信拿出来,推到兄长受伤的手臂旁边。
楚熠展开那封信,看过之后,才呈给了母亲。
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说的正是他们途径遇袭那一处的时间与地点。
楚熠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还没查出来?”
“已经叫人去查了。”
“不管是谁,敢对我楚家下手,查出来都得死。”
楚华裳一字一句,说的象在齿间碾碎了才吐出来。
“幸亏殿下的马车是匠工花了心思的,挡住了那些要命的箭,否则殿下跟大公子,怕是……”
方嬷嬷不敢再说下去。
楚熠才刚刚舒展下的眉头又重新拧起来。
“但也伤了琰儿跟娇娇。”
他是今晚第一个提起沉月娇的人。
“对了,娇娇如何了?”
楚煊本就沉冷的脸色越发难看。“她?要不是她,三弟会受这么重的伤?”
顿时,所有人都闭口不谈了。
当时有侍卫看见,楚琰是护着沉月娇逃出去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楚琰根本不会伤得这么重。
如果不是多了一个人,府上甚至都不用再准备其他的马车。
楚熠往内室那扇遮挡住所有人视线的屏风看了一眼,缓缓开口:“府上最不喜欢她的人就是琰儿,没想到那个时候,琰儿竟然还愿意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