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月娇蜷缩在马背上,忍着恶心,还要经受着冷风,她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指着自己来时的路。
“那边。”
紧接着,楚煊喝令那些人调转方向,顿时骏马在雪中飞驰,寒风如刀割在脸上,生疼。
这比自己在雪地里走还要冷。
沉月娇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绑了冰刀子,马儿每奔跑一步,她的身体就被冰刀割一下,疼得她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
她不指望楚煊对她多好,只能自己紧紧抓住身下的马鞍,想着只要快些赶到那里,楚琰能得救,她也不用再受冷了。
就在这时,楚煊把她拎到跟前,又用大氅将她裹住。
冻僵的身子撞到坚硬的玄甲,她竟然觉得不痛,反而逐渐感觉到了温暖。
她放心的把身体靠上去,悬着的心已经放下了大半。
片刻之后,沉月娇将楚煊带到了那一处地方,可四周白茫茫一片,哪里象是有人的样子。
楚煊抓紧了手里的缰绳,声音颤斗。
“他人呢?”
沉月娇晃着小脚要下去,楚煊强忍着把她扔下去的冲动,将她抱下马背。
只见那个小小的身影往前跑,又在某一处跪下,小手在雪地里拼命的刨着什么。
“参将大人,那似乎有人!”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楚煊眼眸紧缩一瞬,抬脚就冲了过去。
雪一下子下得这么大,把楚琰整个身体都进去了。沉月娇刨了半天,终于刨出一片衣角,可拽出来才发现,那是她的襦袄。
赶过来的楚煊动作更快,力气更大,三两下就把斗篷掀开,看见满身是血脸色已经冻得有些发青的弟弟,他浑身血液都凝滞了。
别说楚煊,就是沉月娇也吓了一跳。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送回去!”
好在她很快就冷静下来,经她提醒,楚煊才把重伤的楚琰从雪里拽出来。
颤斗的指尖试探着楚琰的鼻息,确定还有呼吸,楚煊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下头被血水染湿的雪,他迅速解开大氅裹住弟弟,回头吼道,“拿伤药!快!”
侍卫们迅速围拢,替楚琰挡住寒风。沉月娇站在几步外,看着楚煊小心翼翼地检查楚琰的伤势,手指轻颤,却动作专业。
处理好伤口,楚煊才把楚琰抱上自己的马,再用厚毯仔细裹好。
馀光瞥见地上那小小的脏污斗篷和襦袄,楚煊眸子沉了沉。
他转身看向沉月娇,才注意到她穿的单薄,正冷得控制不住地颤斗。
楚煊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了她良久。
沉月娇以为楚煊又要掐她脖子,下意识要躲,却感到身上一暖。
是楚煊从别人那里拿来的披风,虽然没有他的暖和,但起码也能遮风。
紧接着,他轻轻一提就将她带到旁边侍卫的马背上,依旧安置在身前。
“今日之事,若被我知道你确有抛弃琰儿之举,你那斗篷,就是你的裹尸布。”
楚煊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叫人胆寒。
沉月娇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轻轻嗯了一声。
罢了,楚煊上了马,将弟弟护在跟前。
队伍重新起程,踏碎一地琼瑶。
到了京城,马儿尚未停稳,长公主府门内已涌出一群仆妇,提灯执伞,在雪地上投下慌乱摇曳的光影。
楚煊抱着弟弟跃下马背,大步流星穿过门廊,对迎上来的下人厉声喝道:“叫府医,快叫府医!”
那些仆妇们早就追着楚煊进了府门,好象根本没人留意到尚在马背的沉月娇。
沉月娇被侍卫抱下马,双脚刚触地便是一软。
“姑娘!”
银瑶带着哭腔跑来,手上的油伞倾向她头顶。
“您可回来了,先生都快急疯了!”
“快,去清晖院……”
沉月娇才说了几个字就觉得嗓子疼得厉害,声音更是沙哑得自己都陌生。
银瑶心疼的看着她这副模样,想劝她先回去。
清晖院这么多人,连长公主跟大公子都赶过去了,哪里还有姑娘的位置。
沉月娇实在没了力气,只觉得双腿发软,身子沉的厉害。
“银瑶姐姐,你背我吧。”
银瑶应了一声,蹲下身子把沉月娇背起来,一手扶稳一手撑伞。
刚进府里,沉月娇就听见下人的毫不遮掩的议论:
“……殿下那辆车更惨,听说马都惊了,直冲下山坡……”
“大少爷也受了伤,好在殿下只受了惊吓……”
“还好二公子及时赶到,否则三公子怕是……”
“三公子福大命大,但是他伤得那么重,听说又在雪地里躺了这么久,以后怕是要落下病根了。”
“还不是为了护着这海棠苑那个,要不是她,凭着三公子的身手,肯定早就跟着大公子他们一起回来了。”
“真是个害人精。”
……
银瑶脚步更快了,但走几步路还是累得直喘。
“姑娘别听她们瞎说,那些刺客本就是冲着殿下去的,不关姑娘的事。”
沉月娇没说话,只是乖乖的靠在银瑶的后背。
其实那些下人说的不错,如果不是她,楚琰完全有自保的能力。
如果不是她,楚琰早早就能脱身,又怎会伤成这样。
“娇娇!”
一道身影从长廊那头跑来,在檐下灯笼昏黄的光晕中,沉月娇看见父亲沉安和苍白焦虑的脸。
“爹爹……”晚玉刚开口,就被爹爹一把拥入怀中。
沉安和声音哽咽,“回来了,回来了就好……有没有受伤?那些贼人有没有伤到你?”
沉月娇摇摇头,想说自己没事,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怎么穿这么少?衣服都湿了。”
沉安和顾不得别的,直接把女儿抱过来,嫌她身上的披风太单薄,又让银瑶把他身上的解下来,给女儿裹得紧紧的。
“呀,姑娘身上好烫。”
银瑶背着她过来的时候就觉得后背滚烫,以为是她身上的体温,没想到竟是冷得发起烧来。
沉安和脸色骤变,这才注意到沉月娇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苍白干裂。
伸手探她的额头,触手滚烫如烙铁。
本就悬着的心还没来得及落下,就又悬了起来。
“快去找府医。”
银瑶为难道:“先生,府医已经去了清晖院,怕是抽不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