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现在反腐抓的严,大家都怕出事,信奉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陈妙玲的语气很无奈,“这股躺平的风气,比贪腐还难处理。”
易承泽看着报告上几乎为零的增长数据,眼神很平静。
他清楚,高压反腐能解决一部分问题,但解决不了不作为的问题。一个城市的发展,需要整个系统动起来,现在这个系统明显是卡住了。
“妙玲,帮我草拟一份文档。”易承泽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很坚定,“《关于创建安林市公务员绩效考核与末位调整管理办法的试行方案》。”
陈妙玲愣了一下,“末位调整?”
“对。”易承泽的指节在桌上轻轻一点,“工作量化,绩效挂钩,奖优罚劣。每个季度考核一次,连续两次排名末位的单位负责人,调整岗位。连续两次排名末位的个人,待岗培训。培训再不合格,就劝退。”
陈妙玲倒吸一口凉气。
这已经不是改革,这是要直接掀桌子。
公务员是铁饭碗,这个观念刻在所有人骨子里。劝退?这在安林市的历史上,从没听说过。
“老板,这……阻力会非常大。”
“我知道。”易承泽早就料到了,“所以,我要先拿到尚方宝剑。”
第二天,市委书记周清源的办公室。
易承泽把方案放到了周清源和高明远的面前。
高明远看完,眉头皱了起来:“承泽,这步子迈得太大了。末位淘汰,会在干部队伍里引起恐慌。稳定是第一位的,这么搞,可能会出乱子。”
“市长,我认为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不作为。”易承泽看着两位领导,“安林市的情况,就象我们把路修好了,车也发动了,但开车的司机却踩着刹车不肯走。这么下去,肯定要出问题。”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沉重:“我们反腐是为了扫清障碍。可如果扫清了障碍,大家还是不动弹,那反腐的意义在哪?老百姓要的,是一个能干事、能成事的政府。”
周清源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桌面。
易承泽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书记,高市长,我不是要搞运动裁员。”易承泽的语气很诚恳,“我只是想创建一个机制,让想干事的人有奔头,让混日子的人有压力。公务员队伍,不能变成养老院。”
“好一个不能变成养老院。”周清源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眼神发亮,“承泽,我支持你的想法!怕这怕那的,搞不成改革!安林市要发展,就得有魄力!这件事,市委给你撑腰。”
高明远见周清源下了决心,虽然还有顾虑,也只能点头:“那就先试点推行,注意控制影响。”
有了市委主要领导的同意,易承泽立刻行动起来。
三天后,安林市全市干部大会在市政府大礼堂召开。
当易承泽在主席台上,清淅的念出《绩效考核与末位调整管理办法》的内核条款时,台下瞬间一片哗然。
“什么?连续末位就要被调整?这不是变相裁员吗?”
“开什么玩笑,工作怎么量化?我天天写材料到半夜,难道比不过窗口发证的?”
“这是要折腾死人啊!刚消停两天,又来新花样。”
议论声越来越大,整个会场嗡嗡作响,乱成一团。
就在这时,一个头发微秃的中年干部站了起来。他是市文档局的局长,姓刘。
“易市长,我代表基层干部说几句。”刘局长摆出一副为民请命的样子,“我们承认,您的出发点是好的,想激发大家干事。但这个办法,是不是太一刀切了?公务员队伍讲究稳定,您这么一搞,人心惶惶,谁还有心思工作?这不是逼着大家为了数据好看,去搞形式主义和造假吗?”
这番话,立刻引来台下一片附和。
“刘局长说得对!”
“不能这么搞!”
易承泽静静的看着他,等会场稍微安静,才拿起话筒,脸色平静。
“刘局长,你刚才提到了稳定,提到了人心。”他的目光扫过全场,“那我想问问,当老百姓为了一个证明跑三四趟的时候,他的人心稳不稳?当一个招商引资项目,因为审批拖了半年最后黄了的时候,我们安林市发展的根基稳不稳?”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大家觉得工作不好量化?那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可以量化。”
他身后的大屏幕亮起,陈妙玲把一份数据图表投了上去。
“这是过去一个季度,市规划局和文旅局的工作数据。为了推进历史街区改造,他们加班加点,完成了三百一十二项规划审批,现场勘测一百零八次,接待投资商六十三批。他们的平均下班时间,是晚上九点半。”
屏幕上,是灯火通明的办公楼和一张张疲惫的脸。
画面一转,是另一份数据。
“这也是过去一个季度,某些单位的数据。”易承泽的声音冷了下来,“受理业务平均用时三天,但大部分业务半小时就能办完。三个月里,没有创新工作,也没有主动下基层调研。上班时间,一半的人都在看和工作无关的网页。”
他没有点名,但台下许多人的脸已经开始发烫。
刘局长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各位,我追求的稳定,是城市的繁荣和市民的安居乐业。有些人抱着铁饭碗混日子,那种稳定,我就是要打破它。”
易承泽站起身,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像刀子一样。
“这个办法就是要打破那种稳定。我要让那些躺平的人躺不住,让那些只琢磨人情世故不琢磨工作的人,没有市场。”
“今天我把话放在这,公务员队伍就是能者上,庸者下,差的就淘汰。谁不适应,组织部会给你安排地方。谁想阻挠改革,影响安林发展,市纪委的人会请你去喝茶。”
“这个制度,从下个月一号开始,正式试行。”
话音落下,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易承泽这种不留情面的态度镇住了。他们知道,这位年轻的市长,是来真的了。
会议一结束,安林市的官场下就开始暗流涌动。当晚,十几位处级干部,悄悄的聚集在一家农家乐,带头的正是文档局的刘局长。他们连夜写了一封联名信,准备第二天就送到省里去。同时,他们还把消息透露给了几家外省媒体,说安林市搞高压政策和变相裁员,想用舆论压力逼市里收回方案。
易承泽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陈妙玲的表情很严肃:“老板,他们这是要闹到底了。”
易承泽却冷笑一声。
他拿起电话,拨给了方媛。
“姐,有人想用舆论来攻击安林的改革。”
电话那头的方媛轻笑一声:“那我们就把这把火烧得再旺一点,让全国都来看看。我马上安排人写一篇深度报道,标题就叫——《打破铁饭碗:一座内陆城市的自我革命》。”
挂了电话,易承泽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城市的万家灯火。
他知道,这场改革的硬仗,才刚刚开始。打破一个看得见的饭碗容易,但要打破人们心中那个看不见的“铁饭碗”,很难。
但他必须赢。
他必须让安林市的公务员队伍,重新充满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