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金德拉的脑袋滴溜溜的滚在地上。
李砍持着刀,静静等了片刻,玉简没有任何反应。
这意味着比丘拉金德拉的性命没有死在他的手上。
“砍哥?”
比起一头雾水的徐家兄弟,包威倒是在那座坛城庙里多听到些消息。
知道李砍曾经同这些密教比丘有过过节,甚至可以说是深仇大怨。
但为何见这比丘象是中了毒后又突然补了一刀,枭其首级……也许是为了泄愤?
想起这位斩了裴骁脑袋的年轻候命官曾经是个刽子手,砍人头颅想必是他的习惯。
甚至是爱好……
包威琢磨着突然打了个寒颤。
“李大哥,这比丘刚才的模样象是中了诅咒。”
徐家大哥徐风出声道,他二人只当李砍从寺里抓出个重要人犯,倒是没做他想。
李砍抓起拉金德拉的断颅,看了眼上面的血迹,低声道:
“靡肢萨拉……”
随即将头塞进尸体的衣袍里裹着,同包徐三人道:
“今日劳烦几位兄弟了,老包,那女比丘没从你身上取什么或留什么吧?”
包威一听涨红了个脸,支吾着说起“没什么”,“没来得及……”
不想再多提此事。
李砍让他自己小心些,然后叫三人自行安排后面的巡察。
寻个麻袋装起拉金比丘的尸体,向外城延庆坊的方向走去。
……
“拉金德拉没能活着离开极乐寺,反倒对了!”
李砍刚才在靡肢坛城时,轻松的审问出拉金德拉暗害自己的缘由和方法后就觉察到不对劲。
这一切实在太过顺利了。
拉金德拉所走的本密宗命境之道不知有几层,但不可能超过三命境,他的那颗“怨瞳宝珠”如果对上其他武夫恐怕是个麻烦。
但遇上李砍,有着法家和刽子手两条能强化精神与意志效果的命境者,却施展不出什么效果。
稍作阻碍被拿下后,便与靡肢萨拉顺利对峙,将原身的死因问个清楚。
答案也得到了玉简的证实。
可问题是,这样一桩只关乎于曾经的玉京外城刽子手李家子,一条毫不重要的性命的事情。
为什么会有那样强烈又神秘的无名力量来干涉?
以至于在法家【治势】的阴术能力下,李砍都只能偶尔清醒过来,做不到完全豁免。
他想不出这是几层命境者才可能有的力量。
但当拉金德拉没能活着离开极乐寺后,这一切反而能说通了!
“拉金脑子里知道的事情,他嘴里可能撬出来的信息才是关键!甚至于是不是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阻碍我了解更多关于本密佛宗的消息!”
李砍忽然意识到自己走在了一条岔路口上。
从他个人的安危而言,知晓了前身死亡的真相,断掉后续与极乐寺可能有的牵扯和麻烦后,这件事情也许就了结了。
如果到此为止,某一个巨大的阴谋或危机就可能避免过去。
李砍日后只需要“苟”下去,专心习练武夫与法家的命境之道,强大自我。在候命司,甚至大离的朝堂上一步一步爬的更高,便又能让他找回安心恣意的洒脱生活。
但若继续追查下去,寻根问底,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则会真正陷入这片深不见底的泥沼之中。
“苟啊苟,真想苟下去啊……可这种不安心的感觉,不知从何时何地就会有人出来害我的感觉,又真他娘的难受!”
李砍没有用跂蹱靴奔行,就是慢慢走在出内城的大道上,好在他的断头刀刀斩不见血,麻袋里的尸身也比较干净,没有走一路流一路的血迹。
他慢慢分析事情的前后收尾,尝试用另一种角度和思维方式来看待整起事件。
“一切的转折都是从‘李砍’该死却未死开始,而我被这股力量愈发关注到则是……成了候命官之后的事情。”
李砍清楚记得,在他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其实始终抱着强烈的生存危机感。
他将那串“明妃念珠”一直带在身上,遇见与尸体打交道的苟寿后还特意询问这东西的来历。
而那时他已经是刽子手的【恶魄】境界,含了一口凶杀恶气,可在一定程度上抵挡各种神通的控制或干扰。
所以拿着这串珠子没有再出过事。
可当他成为候命官,甚至更早一些,在他遇到宋终后……李砍就下意识的开始忽略了这件事情。
所以归根结底,不让他,或者不让候命司注意到本密佛宗,才是背后力量的诉求关键!
“可为什么不直接除掉我呢?一直用这样隐晦的手段来干涉,却不物理消灭,永绝后患?难道背后之人有什么制约,不能真的现身?”
李砍就这样反复思考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延庆坊前。
他没有直接回家,带着这具尸体就向苟、丧两家新开张的杠房铺子走去。
“苟爷,您忙不忙?”
老缝尸人正在调教项顺安的缝尸基本功,见李砍进来叮嘱了两句,慢慢悠悠的蹭过来。
“您给看看,这尸首能不能缝。”
李砍将拉金德拉的尸体放在张一人长的黑木桌案上,苟老爷子瞟了眼这个明显西域婆罗多人样貌的尸首,又看看李砍。
没多问,将头颅放在断颈上,再拿起个石头香炉放在头顶,拈了些尸体的血液搓在香头上。
线香无火自燃,冒起袅袅青烟。
二人无话,就静静望着,等着这香燃烬。
“能缝。”
见三支线香最终烧成两长一短之相,苟老爷子脆声说道。
眼神投过来,就等李砍一句话便能上去缝尸。
“我记得不厌同我讲过,人怕三长两短,香怕两短一长,什么样尸体的能缝,什么不能缝,又为了啥?您能跟我说说么?”
“害!”
老缝尸人摆了摆枯手,道:
“简单讲,只有左右两短中间一长不能缝,为什么,缝了对我有碍!我们缝尸人不是算命先生,凭三根香看不了前世今生,也管不了那许多。
只是这行为了自保,慢慢生出这么门看香的本事,只关乎我自己的安危,别的不知。”
李砍点点头,沉吟片刻,终于道:
“那您给他拾掇拾掇缝了吧,该多钱银子我一会放柜上。”
苟寿立马开始干活,可他对待这婆罗多人的态度却象是对待一坨猪肉,远不似平日里待阴客的庄重妥帖。
拍拍肚皮,捏捏骼膊腿,再看看牙口,满意的笑了。
一边缝,一边冲李砍眨眨眼:
“砍小子越来越出息喽,随便就拿个入命者的尸体过来,这东西啊,说句闹趣的话,我和丧家,一尸两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