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主院十三座校场、七处斗台、一片杀场，拳脚刀兵，你要哪个！”
裴骁沉声顿挫道。
周围聚来的武夫都明显兴奋起来，不少人大喊着“上杀场！上杀场！”的话。
渐渐人群的吆喝声叠在一起，变成了某种战鼓般的雷动。
“不懂拳脚，只会用刀。”
“那就是上杀场了！”
裴骁眯起眼睛，二人的话音落下，周遭顿时一片欢呼。
仿佛是沙场雷动，又象迎来某种极受欢迎的节日喜庆事。
这群武夫没有认识李砍的，可却纷纷对他竖起拇指，赞一声好汉子。
“李行走！兵器凶险，只有上杀场一条路可选，死活由己！各自的卫所和家族都插不得手。那‘病虎裴’是成了虚劲的真武夫，你……”
徐雨急切的讲着，而裴骁见李砍如此回应，重重的点头，道：
“三日后，杀场开，当有院里教头做证，‘鞭东裴’裴骁在此立信，上了杀场死活不论，裴家定无有丝毫寻事报复之举，诸位可鉴！”
“好！好！裴家体面啊，体面！”
“杀场事杀场绝！病虎裴，彩啊！”
众武夫听了裴骁的话纷纷高喝着回应，随即又都将目光投向李砍。
这群武夫又变得沉默且肃然，似乎等待他签下某种无形的契约。
徐雨却是彻底急了。
“裴骁！这位兄弟与我们只是一面之交，一面！他甚至不是武夫传承，才来过兵主院一次，连跟随的教头都尚未寻得，你若要上杀场，我徐雨陪你！”
“呦呵！怎么今儿个硬气起来了，早象个武人样也不会被我摆弄这么久，你看看他，明白为什么他已经是个真武夫，而你们是孬种吗！
现在，这事儿已经是我跟这位李兄弟间的，于你没有干系！”
裴骁轻篾地瞥了眼徐雨，无视过对方，目光一瞬不瞬的盯住李砍。
就等李砍的一句话！
“刽子李，李砍，刀兵无眼死活不论，放心，你若能赢，无人找你麻烦。”
裴骁得了这句话，掉头便走。
似乎根本不担心李砍可能会失约避战。
人群见双方契约已成，纷纷散去。
倒是有不少围观的武夫临走时向李砍抱拳见礼。
口中无言，只是深深记住李砍的模样。
“阿风阿雨，我来了，来了！”
包威一边喊着一边疾跑过来，手里拿着个黑罐子，紧忙在徐雨的帮助下给昏厥的徐风吃了丹丸，又外敷了伤药。
“李行走，不，李恩兄！今日你为我们弟兄三个担下这样的干系，如此义气无以为报，你放心，我们一定请徐家和包家的长辈出面，撤了这场约战。”
“三日后你不必出现！那裴骁是不会去兵主院之外寻你麻烦的。”
李砍见到包威，连面上的招呼都懒得做，毫无表情避过此人，蹲下身看了看徐家另一个兄弟的伤势。
“恩兄，你不必恼威哥，上次遇见裴骁是他留下顶桩的，伤的比我哥还要重……我们仨相互早有约定，不能三人都被打的伤残了，轮流应付那头病虎。
今天是徐教头讲武的日子，我们以为裴骁当差去了，听完讲武便上了校场练刀，可没成想竟遇见了他，本该是轮到我扛的，可我哥不放心，硬留了下来……”
徐雨为包威解释道。
后者勉强咧了咧嘴，也知道这事儿丢人，没了以往的健谈，甚至不敢去看李砍的眼光。
“我说，都是裤裆里有卵蛋的汉子，怎就这样生忍着？所以你们那日在兵主院门口的空地练功，就是为了躲着这人？”
包、徐二人点点头，忽然都沉默了。
半晌，还是包威起身向李砍躬身一礼，道：
“李恩兄，你说的对，裤裆里有卵蛋的汉子不该这么窝囊，当初我们同他有了过节，软一头就退两步，退两步便矮三分，等觉过味来再当着这头病虎的面，连动手的心气都没了……”
“三日后的杀场，我上！不过一死罢了，你打这一场死斗，没道理！”
李砍笑了笑，拍拍包威的肩膀，脸色也好看了几分，道：
“我已经是个真武夫，这一场我若怯了，兵主院还能不能再进来两说，我李砍不就成了当初的你们了？”
包徐二人闻言面目一怔，一时无话，望着李砍神韵内藏的双眼失声道：
“你，你竟然，已经成就了养精不漏……难道是那蓝汉鹏教头教你的？”
他们不敢相信才过了一旬多日，那个本怀着其他入道命境的新来候命官，一个串道的武夫竟能【养精】功成！
已经是气力不懈的一命境真武夫！
李砍没应话，仔细看了眼手上拎的食盒，怕刚才的动作弄坏了东西。
说不得他要赢下这场杀斗的关键还得落在这块豆腐上。
“如果说要帮忙，先同我仔细讲讲兵主院的规矩吧，裴骁刚才所言，他若死了‘鞭东裴’不会有人报复，是真的？
我怎么不太信你们这帮子世家能忍得住仗势欺人，打了小的来老的呢？”
……
武夫的气性是什么？
不屈、无畏、勇猛、突破自我、追求至强……
这些关于武者精气神的说法都对，都是习武之人该有的品质精神。
可还有一点，最重要的一点——
纯粹。
说白了，脑子要简单些。
宁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正如刽子手要想把这行做深做神，做的入了道！
就不能一边砍头还一边求神拜佛，怕这个报应怕那个折寿。
没有“百无禁忌”的念头，甭想得到【恶魄】的本事。
武夫也一样，虽然武者入道没有如法家、儒家等等学派道统对于精神思想上的高度要求，但如果一个武人开始琢磨起阴谋诡计，人情世故。
那他从此便是个混江湖的，在武道上也可以有些许作为，但注定成就不了更高的境界。
大离王朝以武夫起家，武勋十三望姓世代以最拿手的兵刃和发家祖地为族号。
“钺泸范”、“鞭东裴”、“枪河崔”、“刀陇李”、“刀吴徐”
三百馀年来，武勋望姓有的如“鞭东裴”这样，始终保持武夫的气性纯粹，对于子弟的教导严苛讲究。
若技不如人，横死杀场，那便怨不得谁。
家族不仅不会通过各种手段施压报复，更不能玩些下三滥的招数。
搁早年大离刚定天下的时候，还要摆酒设宴，款待击败了自家人的武道高手，是真正尊重强者的武勋世家。
也有象“刀陇李”这样，后代渐渐失了武夫的操守和骄傲，甚至在神策府的“大较”上丢了自己的真劲传承。
所以这样看来，裴骁的承诺是完全可以信任的，再加之兵主院的杀斗有众位武人和教头们见证，多少年以来本就证明了其中的公平性。
照包威所言：
如果这群凭倚镇国的武夫失了纯粹的秉性，大离的根子……
就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