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一震,碎星阵三个字红得刺眼。
我落地翻身,手撑着膝盖喘气,嘴里全是铁锈味。刚才那一下撞在光膜上,反震力直接冲进经脉,虎口裂得更宽了,血顺着剑柄往下滴。熔炉里的青火乱跳,像被人搅了一棍的灶膛,源炁在丹田里横冲直撞。
“别硬撑,先稳住自己。”我抬头冲雷猛和洛璃吼了一句。
雷猛没回头,双手死死按在乌黑铁杖上,肩膀绷成一块铁板。他脚边的青铜齿轮转得发烫,辅阵已经铺开,三百六十种材料在地底串成网,勉强压住主阵的嗡鸣。但他额角渗出血线,顺着鼻梁流到下巴,一滴一滴砸在齿轮缝里。
洛璃盘坐在右侧,十指结印,掌心玉瓶浮空半寸。她脸色比纸还白,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可那团丹火却越来越亮,从赤红烧成了金白色,火苗安静得不像话。
我知道她在拼命。
这火只能燃一次,错了就全完。她现在不是在提纯,是在拿命熬。
我没再说话,退后三步,一屁股坐下。左手指尖插进石缝,右手往上一扬,残碑熔炉立刻响应。青火收束成线,开始吞炼阵法边缘散出的星纹余劲。那些细碎的光丝一碰熔炉就被吸进去,煨了三圈才化成源炁,缓缓沉进丹田。
我闭眼,把师父教的第一式拳经在体内走了一遍。
听劲,调息,归元。
经脉里的躁动慢慢平了下去。
再睁眼时,我盯着碎星阵中央。星痕从脚底爬上来,在皮下流转一圈,最后停在右臂。我抬手,剑意凝而不发,只藏在指尖微微颤动。
雷猛那边传来一声闷哼。
我扭头看他。他咬破了舌尖,又喷了一口精血在主控齿轮上。血雾一沾铁杖,整个辅阵“咔”地一声锁死,旋转节奏稳了下来。
“主枢已定,九锚归位。”他声音沙哑,“我能撑到你出手那一刻。”
说完他左手掐诀,右手铜钉往地上一戳,三枚备用齿轮瞬间激活,嵌进裂缝。辅阵压力分走三成,主阵嗡鸣弱了几分。
我点头,没多说。
这种时候,话越少越好。
洛璃那边也有了动静。她十指一收,玉瓶缓缓下沉,瓶口对准阵眼凹槽。那团金白火焰悬浮而出,只有指甲盖大,却烫得周围空气扭曲。
“九阳融脉散已至巅峰。”她开口,声音轻得像风吹灰,“一点即燃,但只够一次引星。”
她说完闭眼,呼吸变得极细极慢,整个人像是睡着了,可那团火始终悬着,纹丝不动。
我站起身,无锋重剑横在胸前。
剑身还是冷的,但我能感觉到里面有什么在醒。那是熔炉煨了多年的源炁,混着断剑残意、古武劲道、丹毒反噬,全被青火烧成了最纯粹的力量。
它在等一个出口。
我右脚往前踏半步,星痕炸开,脚底地面裂出蛛网状纹路。剑尖轻颤,引动体内剑意循环,拳经劲道沉入腰腹,源炁自丹田涌上肩井。
三方力量在我身上交汇,却没有爆发。
还不是时候。
就在这时,地面又跳了一下。
这次比刚才快,像心跳加速。
碎星阵上的血光猛地一闪,空间开始塌陷。我眼角余光看到雷猛左侧偏移了半寸,辅阵齿轮发出刺耳摩擦声。
“雷猛,左三寸!”我吼。
他立刻调转铁杖角度,辅阵咔咔转动,强行校正位置。青铜锁链绷紧,差点崩断一根。
“我只能维持十息平衡。”洛璃突然开口,指尖弹出一道火丝,缠住阵眼外围,形成短暂稳定域。
我深吸一口气,把源炁缓缓注入剑身。
剑体微鸣,不是响,是震。那种震动顺着掌心传上来,像有万把废剑在炉里同时苏醒。熔炉青火稳稳燃烧,把最后一波星纹余韵煨成精纯源炁,全部压进剑胚。
这一刻,剑不再是剑。
它是我的手,我的骨,我的命。
我看向两人。
雷猛额头血流不止,可眼神没晃。他冲我咧嘴一笑,满口白牙染了血:“老子这辈子就没想过退。”
洛璃睁开眼,目光清亮如初:“火已成,心已定。”
我把玉瓶轻轻放在阵眼边缘,只留一丝火苗悬着,随时可落。
我撕下一块袍角,重新包手。布条刚缠上,血就渗了出来。我不在乎,打了个死结。
“我们没退路。”我说。
他们没接话,但动作都变了。
雷猛双手下压,辅阵全面启动,三百六十种材料共振,主阵嗡鸣声压低到几乎听不见。他整个人像是焊在了地上,肌肉鼓胀,血管暴起,可阵图稳住了。
洛璃十指结印,丹识锁定阵眼。她没再看我,也没看雷猛,只盯着那团金白火焰,仿佛全世界只剩这一缕火。
我缓缓抬剑,剑尖指向阵心。
星痕在我脚下完整成型,与碎星步第七步“移辰”轨迹完全重合。剑意凌厉,拳劲沉实,源炁饱满。熔炉青火稳定燃烧,没有一丝波动。
三人灵力在扭曲空间中达成同步。
刹那间,碎星阵血光微微一滞,铭文虚影再次浮现,但不再变化,仿佛在等下一步动作。
时间过去多久?
我不知道。
一炷香可能快烧完了,也可能还剩一半。
雷猛呼吸粗重,嘴角溢血。他没擦,任血往下淌。
洛璃指尖微微发抖,可那团火没晃。
我握剑的手很稳。
虎口还在流血,血染红了剑柄,顺着纹路往下流。
我低头看了一眼。
血珠滴在地面,还没散开,就被阵法吸了进去。
我抬头,看向阵心。
“听我号令——”
“不动则已,”
“动则必成!”
雷猛双手猛然下压。
洛璃指尖一弹。
我右脚跺地,星痕炸开,整个人冲了出去。
剑意先行,拳劲埋后,源炁灌满剑身。
三股力量在空中交汇,直奔阵眼核心。
就在接触的瞬间,阵面光膜再度浮现,比之前厚了三倍。
我咬牙,加力。
雷猛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
洛璃的火终于落下。
金白火焰撞上光膜,发出“嗤”的一声,像水浇进热油。
光膜开始融化。
裂缝出现。
我冲得更快,剑尖已经触到阵心。
就在这时,地面猛然一跳。
不是震动。
是抽搐。
像心脏骤停前的最后一搏。
我眼角余光看到洛璃的玉瓶突然炸开,碎片飞溅。
雷猛的铁杖发出刺耳哀鸣,主阵开始倾斜。
而我的剑,离阵心还差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