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猛的呼吸终于稳住了。
我靠在石座边上,手还按在他手腕上。那丝源炁送进去之后,他脉搏跳得没那么虚了。我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全身像被碾过一遍,骨头缝里都泛着酸。可我不敢闭眼。
墙上的符文是灭了,地面那品字形的裂缝也缩回去了。锁链吞进地底,铜铃不响了。整个前殿安静得能听见血滴落地的声音。
但我看见了。
那道裂痕还在。从刚才解谜时就裂开的一条细缝,沿着符文边缘爬了半尺远。它不动,也不亮,像个死口子。可就在雷猛咳出一口血沫的时候,里面闪了一下红光。
很短。
就像有人在里面眨了下眼。
我没动。也没喊雷猛。他现在睁不开眼,喊了也没用。我只把腿上的无锋重剑握紧了些,剑柄沾了血,有点滑。
等了一会儿,那红光再没出现。
我慢慢松了口气,低头看自己右手小指。断口还在震,和熔炉里的青火一个节奏。这伤是炼第一把本命剑时炸炉留下的,当时差点整条胳膊废掉。现在倒好,它认上了这地方的规矩。
我撑着地面站起来,膝盖一软,晃了两下才站稳。走过去把三个酒囊都检查了一遍。灵液还有大半,丹粉结块了,碎剑渣剩得不多。这些东西还能用,但不能再碰陈列架上的东西。
我弯腰把雷猛扶起来。他肩膀的伤口又裂了点,血顺着胳膊往下淌。我撕了块布重新压住,低声道:“醒着就点头。”
他眼皮抖了抖,手指勾了一下我的手腕。
还活着。
“前面有门要开。”我说,“不想死就别松手。”
他没说话,但我感觉他抓得紧了些。
我拖着他往通道口走。地面还是黑玉材质,脚踩上去有点滑。走到一半,脚下突然一沉,像是踩到了机关。我立刻停步,后退半步。
没有动静。
再往前,还是那样。
我蹲下来,用剑尖轻轻刮了下地面。一层浮尘被掀开,底下露出一道浅槽。不是陷阱触发纹,倒像是某种阵法的导引线。
我抬头看前方。
那扇厚重的石门,就在十步外。
它原本是封死的,嵌在墙上,连条缝都没有。但现在,它正缓缓向一侧滑开。没有声音,也没有震动,就像它本来就是活的,只是现在才决定开门。
我盯着那道缝隙。
里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可当我把意识沉进丹田时,残碑熔炉猛地一烫。青火蹿高了一截,裂缝里的火光映得识海发亮。
里面有东西。
那东西在叫它。
我回头看了一眼雷猛。他靠在我肩上,头一点一点,随时会昏过去。可他的手还攥着我的兽皮袍,没松。
“走。”我低声说,“里面还有东西等着咱们。”
我扶着他往前。每一步都走得慢,脚掌贴地,试探着落。石门越开越大,最后完全移进墙里。通道露出来,深不见底,两边墙上嵌着几颗发光的石头,勉强照出路。
我先进去,把他背在背上。他的体重压得我踉跄了一下,但我没摔。
通道不长,二十步就到头。
出口是一间更大的房间。
我一脚踏进去,脚底传来轻微的反弹感,像是踩在某种活物的皮上。空气变了。没有风,但能感觉到流动。屋里摆满了书架,从墙边一直排到中央,上面堆着厚厚的古籍和卷轴。有些书脊已经发黑,纸页脆得像一碰就碎。
可它们没落灰。
整个屋子干干净净,连一丝尘都没有。
我放下雷猛,让他靠墙坐着。他喘了口气,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我转身走向最近的书架。指尖刚要碰到一本灰皮书,熔炉突然剧烈震动。青火炸了一下,烧得我丹田发疼。
我收回手。
不行。
不能直接碰。
我闭上眼,把意识沉进去。熔炉悬在丹田深处,半透明的碑体微微发亮。青火在裂缝里窜动,映出三处热源点。两个在左右书架,一个在正前方。
正前方的那个最烫。
我睁开眼,看向中央书架。那里有一本灰皮古卷,和其他的没什么两样。可当我盯着它看的时候,它突然轻轻震了一下,飘起半寸高,又落下。
我没动。
它也不是随便就能拿的东西。
我抽出腰间的源炁剑胚,用剑尖隔空点向那本书。一道微弱的气流拂过书脊。灰尘都没扬起来,可那本书又颤了一下。
这次没飘起来,但书角翻开了一个小口。
我眼神一凝。
它认人。
“老雷。”我回头看他,“这屋里的字,怕是只有我能碰。”
他没回应,但我看到他眼皮动了动。
我收起剑胚,慢慢走过去。每一步都放得很轻,生怕惊了什么东西。离书架还有三步时,熔炉又是一烫。青火升得更高,几乎要冲出丹田。
我停下。
伸手。
指尖离书脊只剩一寸。
那本书突然自己翻开了一页。
纸页发黄,字迹模糊,看不清内容。可就在这时,我左眉骨那道剑疤,猛地刺痛了一下。
和宫门开启时一模一样的感觉。
我盯着那页纸。
它不动了。
但我能感觉到,它在等我。
我把手收回来,握紧剑胚。
这本书,不是随便让人看的。
它要的是对的人。
而我现在,站在它面前。
我深吸一口气,再次抬手。
这一次,我没有犹豫。
手指落在书页上。
纸面冰凉。
下一秒,整间屋子的书架同时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