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底踩在石板上,发出闷响。
我往前走了一步,雷猛跟在身后半步。刚才那阵三短一长的震动还在地下传上来,一下一下敲着骨头。不是错觉,是活的。
街市出现在眼前。
两边是破墙断屋,门框歪斜,窗户空洞。但摊子摆出来了,一个挨着一个。卖的是废铁、碎剑、烧焦的符纸、断裂的刀柄。有人蹲在角落换东西,用灵石换一块锈甲,用丹粉换半截卷轴。没人说话,交易完就走。
我停下脚步,没再往前。
残碑熔炉动了。
丹田里那块半透明古碑,裂缝中的青火自己烧了起来。不是我主动催的,是它闻到了味道——街上的每一件破烂,都带着点残留的灵力。断剑有剑意余温,烂甲有护体劲溃散的波动,连地上那层黑灰,都有炸开过的灵纹痕迹。
这些别人不要的垃圾,正被熔炉一点点吸进去,熬成源炁。
一缕,又一缕。
我没动声色,任它吸。这种好事来得越自然,越可能藏着坑。越是能补我的地方,越不能贪。
雷猛在我侧后方低声说:“这路……不对。”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脚下的石板,下面的地脉跳得不正常。不是灵气流动的那种震,是像心跳。三短一长,和刚才听到的一样。
“别碰地上的东西。”我低声道,“灰烬里有炸过的灵纹,沾上会引火。”
他嗯了一声,把手从一根焦木上收回来。那根木头看着像钟楼的横梁,烧得只剩半截,上面还挂着块铁牌,写着个模糊的“时”字。
我扫了一眼四周。
摊主们都低着头,没人看我们。可我能感觉到视线。有几个蒙面人在远处站着,手里拿着残兵,目光时不时扫过来。他们不是来买东西的,是在等事发生。
我继续往前走,步伐放慢。
越靠近街心,熔炉吸得越快。那些散落的灵力像是被什么唤醒了,自动往我这边飘。青火在丹田里微微跃动,温度上升了一丝。
前面有座塌了的钟楼,只剩半截基座,堆满碎铁和焦木。形状……有点眼熟。
我心头一跳。
当年在山洞捡到的残剑碑,也是这种断裂的角度,也是这种暗青色的纹路。那时候它还没碎,只是裂了,我伸手一碰,轰的一下就炸成了粉,混着第一炉九转逆脉丹一起炼进了身体。
现在这块废墟,和那块碑,像。
太像了。
我停住脚,站在钟楼遗址十步外。熔炉里的青火猛地一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老熟人。
就在这时,旁边巷子里走出一个人。
筑基后期,衣袍脏了但灵气稳,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来。他站定,挡住去路,盯着我腰间的三个酒囊,嘴角扯了一下:“小子,你身上的宝贝不少啊?”
我没答话。
他右手垂在身侧,指节发黑,掌心有茧。不是握剑的茧,是常年控毒器留下的印子。这种人习惯用阴招,先吓退弱者,再围猎落单的。
我冷笑一声,手搭上剑柄。
源炁顺着经脉往下沉,灌进丹田。熔炉青火一缩,随即稳定。我不急着动手,先试他反应。
“我身上东西,都是拿命换的。”我说,“你要看,得先问它答不答应。”
话音落,剑胚嗡鸣半息。
一道剑压扫出,贴着地面冲上去,震起三尺沙尘,直扑他脸门。
他脸色一变,后退半步,抬手挡了一下。尘土扑在他袖子上,留下一道灰痕。
他没受伤,但眼里多了点东西——不是怕,是更浓的贪婪。
能控剑意凝压而不发,说明我压得住力量。这种人身上,肯定有好东西。
他笑了下,没再退:“胆子不小。”
我没接话,也没松手。剑还在背上,但我能感觉到它的温度升了。只要他再进一步,我就拔。
街上的气氛变了。
一个卖断刀的老头默默收摊,把几块废铁塞进布袋。右边第三个摊位,蒙面人放下手里那截残枪,悄悄往后退。远处两个背刀的家伙停下交谈,目光全盯过来。
他们不想掺和,但在等结果。如果我倒下,他们会冲上来分一口肉。
雷猛站在我侧后,右手按在工具包扣环上。他没说话,但肩膀绷紧了。他知道要打的话,就得速战。
那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雷猛,忽然开口:“你们刚进来?”
我嗯了一声。
“外面那风暴,死了不少人。”他说,“能活着进来的,都不简单。”
我没理他这话。他在套信息。
他顿了顿,又说:“你这把剑,看着不像灵器。”
“不是。”我说,“是废渣堆出来的。”
他眼睛眯了一下:“废渣也能堆出好东西?那你不如把酒囊也打开看看?说不定我也能给你点建议。”
我笑了。
这次是真笑。
“你想要?”我问。
他不否认:“东西嘛,谁拿到归谁。”
我点头:“行。”
他一愣,没想到我答应得这么快。
我右手慢慢从剑柄移开,转而摸向腰间酒囊。第一个,装灵液的。我没摘,只是轻轻拍了下。
他眼神跟着动了一下。
第二个,丹粉。我又拍了下。
第三个,碎剑渣。我捏住袋子角,往外拉了一寸。
就在这一瞬,我动了。
不是拔剑,是脚下发力。
一步踏前,地面裂开一道缝。源炁从脚底炸出,推着我整个人冲上去。距离瞬间拉近,我左手直接掐住他喉咙,把他按在旁边的破墙上。
砖块崩碎,灰尘落下。
他瞪大眼,想运灵气,但我早用剑压锁了他周身三寸。他动不了。
“现在你看清楚了?”我贴着他耳朵说,“这三个酒囊,一个装我喝剩的灵液,一个装我炼废的丹粉,最后一个,装的是我斩下来的所有废物。”
我松开一点力道,让他能说话。
他喘了口气,还想硬撑:“你敢杀我?这条街上有规矩……”
“我不知道什么规矩。”我打断他,“我只知道,谁挡我路,我就拆谁骨头。”
我把手收回来,后退一步。
他靠着墙站着,脸色发白,手摸向腰间刀柄。
我没拦。
他拔刀了。一把黑漆漆的短刃,刀身刻着细纹,一看就是淬过毒的。
他抬手,刀尖指向我。
我没动。
雷猛却动了。
他一步跨前,挡在我前面,双手张开,像堵墙。他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你想打,先过我这关。
那人盯着雷猛的背影,又看看我,终于把刀收了回去。
“今天算你狠。”他说,“但这条街上,不是只有我一个想动手的。”
他转身走了,脚步有点虚。
我没追。
他走到巷口,回头看了我一眼,消失在阴影里。
我站在原地没动。
熔炉里的青火还在烧,吸得比刚才更快了。钟楼遗址那边传来的灵韵越来越强,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醒了。
雷猛转过身,看了我一眼:“接下来怎么走?”
我盯着那堆焦木碎铁。
“去钟楼。”我说,“那底下有东西。”
我往前迈步。
脚刚抬起,地面突然一震。
三短一长。
这次更清楚了。
像是有人在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