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案调查的决定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略显疲惫的调查团队。原本平行推进的两条线索，如今被强行拧成了一股绳，虽然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方向明确了——找到那个隐藏在孙倩和赵大勇背后的“影子”，那个能够同时驾驭两条缰绳的“指挥家”。
会议室成了临时作战指挥中心，白板上的内容被重新梳理。左边是王伟的社会关系和财务脉络，右边是李娟的简单社会圈和赵大勇的债务泥潭，中间则是一个巨大的空白区域，上面只写着一个词：“指挥家”，后面跟着一连串问号。
“这个人，”林宸站在白板前，用笔敲打着那个词，“必须同时满足几个条件。第一，他必须深刻了解王伟和孙倩之间微妙的关系，清楚王伟公司的财务状况，甚至可能知道那个保险箱的存在和重要性。第二，他也必须洞察李娟和赵大勇之间因财产和孩子抚养权产生的尖锐矛盾，并且掌握赵大勇被高利贷逼得走投无路的处境。第三，他拥有设计并执行这个复杂双线计划的能力、资源和冷酷心态。”
张猛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咂咂嘴：“这范围可不小。能同时知道这两摊子烂事的人，要么是跟他们生活圈有交集的，要么就是……专门搞情报的？”
“生活圈交集是目前最直接的突破口。”苏晓雯接话，她面前摊开着整理好的大量资料，“我按照林宸的思路，深度挖掘了王伟和李娟可能存在的共同社交圈、利益关联点。王伟是做小型贸易的，接触的人三教九流。李娟是保洁员，社会关系相对简单，但通过她所在的‘快洁’家政，以及关联的‘安洁’保洁公司，确实能接触到不少客户信息，包括王伟公司上个月的那次保洁服务。”
“有没有那么一个人，”林宸引导着思路，“可能既是王伟生意圈里的人，或者能接触到王伟公司的内部信息，同时又因为某种原因，与李娟所在的保洁公司，或者与赵大勇的债务问题，产生关联？”
苏晓雯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调出复杂的关系图谱：“正在交叉比对。王伟最近接触的几个潜在投资人，背景都比较干净，暂时没发现与保洁行业或地下赌场有关联。他公司内部的员工，除了孙倩，其他人与李娟、赵大勇的生活圈更是风马牛不相及。”
调查似乎又进入了一个死胡同。那个“指挥家”隐藏得太深，他似乎刻意避免与两个受害者产生直接、明显的联系。
赵思妍那边有了新的技术发现。她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走进会议室，脸上带着熬夜的苍白，但眼神熠熠生辉。
“林宸，陈队，关于那个城西的虚拟wi-fi信号，有重大进展。”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我们最初认为那是两个独立的钓鱼热点。”赵思妍将电脑连接投影，屏幕上显示出复杂的网络数据流和地图定位，“但经过深层协议分析和信号强度建模，我们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这两个看似不同的热点名称，其底层ac地址在极短时间内有过交替闪现，而且信号发射源，根据三角定位和衰减模型反推，高度指向同一个移动设备——很可能是一部改装过的、具备特殊功能的手机或者小型路由器。”
“同一个源？”林宸追问，“意思是，孙倩和赵大勇的手机，在几乎同一时间，连接的是同一个伪装成两个不同热点的信号源？”
“没错！”赵思妍肯定地点头，语气带着技术人员的兴奋，“这个设备被设置了快速切换热点名称的功能，制造出两个独立热点的假象。它的位置，根据我们最精确的推算，在案发当晚那个时间点，应该处于城西老工业区靠近三号仓库的某个流动区域内。”
这个发现如同拨云见日！
“我明白了！”林宸猛地站起身，走到城市地图前，用手指点着城西仓库的位置，“‘指挥家’或者他派出的真正执行者，当时就在城西仓库附近！他携带了这个可以伪装热点的设备。孙倩和赵大勇的手机里，很可能被提前植入了一个极其隐蔽的监听程序或者触发机制。当他们的手机进入特定时间，或者接收到某个极其隐秘的指令（甚至可能都不需要数据传输，只需要一个特定的网络广播信号或蓝牙信标），这个程序就会自动尝试连接预设好的、这个伪装热点之一的wi-fi名称！”
他越说思路越清晰，语速也越来越快：
“连接成功，哪怕只有一瞬间，对于‘指挥家’来说，就是一个确认信号！意味着孙倩和赵大勇都处于预定位置，并且他们的设备‘在线’，计划可以按步骤启动！这根本不是什么信息传递，这是一个精密的‘报到’和‘启动’验证机制！”
这个解释完美地契合了那短暂、无效的网络接入行为。它不是为了传递信息，而是为了确认状态，触发下一步行动。
张猛恍然大悟：“所以，孙倩在城东，赵大勇在城南，手机却都在城西‘打卡’，是因为那个发信号的玩意儿就在城西！这等于告诉‘指挥家’，‘演员已就位，好戏可以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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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林宸重重一拳砸在手掌心，“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两人都不需要离开自己的位置——因为他们在这个计划里的核心任务之一，就是在这个关键时间点，确保自己的手机能接收到那个启动信号！他们可能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信号的具体意义，只知道这是计划的一部分，必须完成。”
困扰大家许久的手机信号之谜，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且高科技的解释。这进一步印证了“指挥家”具备高超的技术能力和缜密的思维。
“能追踪到这个信号源的后续移动吗？”陈建国沉声问，他抓住了关键。
赵思妍摇摇头，面露难色：“信号持续时间太短，而且那个设备显然是刻意规避追踪的。之后它就彻底消失了，没有再捕捉到类似信号。不过，这个发现让我们确信，‘指挥家’或其核心助手，在案发时一定就在城西现场附近，亲自协调或监视李娟案的执行。”
线索再次指向了城西，指向了那辆消失的无牌电动车，以及那个可能存在的、真正的“执行者”。
“晓雯，”林宸转向苏晓雯，眼神锐利，“结合这个新情况，重新过滤王伟和李娟的社会关系。重点寻找符合以下特征的人：第一，具备电子技术或网络通信相关知识背景；第二，有条件接触到王伟公司的内部信息；第三，同样有条件了解到李娟和赵大勇的困境；第四，在案发时间段内，行踪不明，尤其是有可能出现在城西区域。”
苏晓雯感到压力巨大，但同时也被激发了斗志：“明白！我这就构建更精细的筛选模型。”
就在这时，林宸的手机响了，是物证鉴定科打来的。
“林警官，你送检的、从王伟家保险箱内部提取的金属碎屑和润滑剂，有了更详细的分析结果。那种特殊润滑剂，经过光谱分析和数据库比对，确认是一种主要用于高精度工业设备和某些特殊安防锁具核心部件的专用润滑脂，民用市场极其罕见。另外，金属粉末的成分也与高端锁具的精密部件高度吻合。”
这个结果与赵思妍之前的判断完全一致，进一步证实了开启保险箱所使用的工具非同一般。
林宸追问道：“这种润滑剂有没有可能用于其他精密设备？比如小型机械、或者特殊的传动系统？”
“理论上可以，”电话那头的技术人员回答，“任何需要高精度、低摩擦、长寿命润滑的精密机械部件都有可能使用。比如高级相机镜头马达、精密仪器导轨，甚至是一些高规格的模型或小型无人机传动部件，但后者比较少见，更多还是用于工业级设备。”
“无人机？”林宸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可能性，尽管技术人员表示不常见。
“只是理论上存在这种可能，林警官，没有实证支持。”技术人员谨慎地补充。
挂断电话，林宸沉吟片刻。虽然无人机只是一个小概率方向，但结合目前高科技犯罪的趋势，他决定不放过任何线索。
他立刻对赵思妍说：“思妍，除了网络信号，再查一下案发当晚，城东‘锦绣江南’小区和城西老工业区上空，是否有未经报备的无人机飞行记录！尤其是那种具备高清图传和一定负载能力的小型商用或改装无人机。”
“无人机？”赵思妍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是怀疑……”
“我还不能确定，”林宸目光深沉，“但这滴润滑剂提示我们，对手使用的工具可能超出常规想象。如果有无人机参与，那很多问题，或许就有新的解释方向了。”
寻找“指挥家”的征途，因为一个wi-fi信号的揭秘和一滴特殊润滑剂的确认，再次迎来了转折。那个隐藏在幕后的身影，似乎越来越近，而他使用的手段，也愈发显得高超和莫测。
会议室里，每个人都感受到了这种逼近的紧张感。猎手与猎物之间，那层厚厚的迷雾，正在被一点点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