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侧监区的灯光忽明忽暗，雨水顺着墙壁的裂缝蜿蜒而下，在地面积成蜿蜒的水痕，混杂着杂物间里霉变的灰尘味，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
郑奎走在前面，橡胶雨靴踩过水洼，溅起细碎的水花。他刻意放慢脚步，眼角的余光却死死盯着身后的林晓，那目光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像偷食的老鼠怕被撞见。“快点，清点完物资还要回去值班，这鬼天气，监控都快被淋坏了。”他的声音刻意压低，带着几分不耐烦，却掩不住语气里的虚浮。
林晓裹紧了身上的囚服，指尖冰凉。暴雨夜被突然叫出监舍，说是协助清点公共杂物，她心里早已升起不祥的预感。自从上次在联合劳动中被季鸿远威胁后，这种恐惧就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日夜不得安宁。她攥了攥手心，指甲深深嵌进肉里，试图用疼痛驱散蔓延的寒意：“郑警官，杂物间不是每周都清点过吗？怎么偏偏选在今晚？”
“哪来那么多废话！”郑奎猛地回头，眼神凌厉，却不敢与林晓对视太久，“监狱的规定，轮值到你就配合，再啰嗦按违反监规处理！”他说完转身推开杂物间的木门，“吱呀”一声，门轴转动的声音在暴雨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杂物间里堆满了废旧的桌椅、破损的被褥，还有一些积满灰尘的工具盒。光线昏暗，只有头顶一盏裸露的灯泡，在潮湿的空气里发出微弱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郑奎先进了门，假装在墙角摸索开关，实则快速扫了一眼四周，确认季鸿远已经按计划埋伏在门后，才朝林晓扬了扬下巴：“进去吧，按清单核对编号，别漏了。”
林晓刚迈过门槛，身后的门突然“砰”地一声被关上，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她心头一紧，猛地转身，只见季鸿远从门后阴影里走了出来，双手背在身后，脸上挂着一丝阴鸷的笑，那笑容像淬了毒的冰锥，刺得人头皮发麻。
“林晓同志，我们又见面了。”季鸿远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监狱生活磨出的粗粝，却依旧难掩当年身居高位时的傲慢，“上次在仓库提醒你的话，看来你没听进去啊。”
林晓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墙上的潮气透过囚服渗进来，冻得她打了个寒颤。“季鸿远，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郑警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强撑着看向郑奎，眼里满是哀求。
郑奎别过脸，不敢看林晓的眼睛，双手在身侧攥成拳头，指节发白。“林晓，你老实配合季先生，把该交的东西交出来，大家都省事。”他的声音干涩，像砂纸摩擦过木头。
“该交的东西？”林晓猛地反应过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们是为了举报信来的？我没有什么举报信，你们找错人了！”她的心跳得飞快，像要撞碎胸腔，脑海里闪过藏在墙体缝隙里的那封举报信，那是她冒着生命危险写下的，里面记着季鸿远转移海外的赃款账户，记着那些还没被揪出来的腐败分子，那是她唯一能赎罪、能为那些被坑害的百姓做点什么的希望。
季鸿远一步步逼近，每走一步，地面的积水就发出“啪嗒”的声响，像踩在林晓的心上。“没有？”他冷笑一声，眼神变得愈发凶狠，“在宣讲会上说我海外有隐秘赃款的是你吧？偷偷写东西藏起来的也是你吧？林晓，你一个判了刑的服刑人员，好好改造不好吗？非要多管闲事，挡别人的路。”
“挡路？”林晓突然抬起头，眼里的恐惧渐渐被一种决绝取代。她想起自己当初因为一时糊涂，被季鸿远的下属拉拢，参与了贪腐活动，害了不少普通百姓，想起那些受害者绝望的眼神，想起自己年幼的女儿，心里的愧疚与勇气交织在一起，让她挺直了脊背，“季鸿远，你才是挡路的人！你利用职权搜刮民脂民膏，害了多少家庭家破人亡，现在落到这个下场是罪有应得！我写举报信，就是要揭露你的罪行，让那些隐藏的腐败分子也受到惩罚！”
“放肆！”季鸿远被戳中痛处，脸色瞬间涨红，眼底翻涌着暴戾的怒火，“你一个阶下囚，也配谈正义？我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权力就是正义，金钱就是真理！你以为你写的那些东西能改变什么？不过是自寻死路！”他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揪住林晓的衣领，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脖颈勒断，“把举报信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林晓被勒得喘不过气，脸颊憋得通红，却依旧倔强地瞪着季鸿远：“我不会给你的那封举报信早就托人送出去了你逃不掉的，正义迟早会到来！”她知道自己说的是谎话，举报信还藏在墙体缝隙里，但她必须拖延时间，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敬酒不吃吃罚酒！”季鸿远暴怒，抬手就要扇林晓耳光。林晓下意识地躲闪，同时伸出双手去推他，指甲无意中划过他的手臂，留下几道鲜红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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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季鸿远吃痛，更是怒火中烧。他猛地甩开林晓，林晓踉跄着摔倒在地，额头撞到旁边的木箱上，起了一个红肿的包。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季鸿远死死按住肩膀。
“说！举报信藏在哪？”季鸿远的脸凑近林晓，眼里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你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然后慢慢找！”
林晓疼得眼泪直流，却咬紧牙关，死死抿住嘴唇，一个字也不肯说。她看着季鸿远那张扭曲的脸，突然想起了那些被他迫害的百姓，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执念：不能让他得逞，绝对不能！
旁边的郑奎看得心惊肉跳，额头上冒出冷汗，双手不停地搓着：“季先生，别别闹出人命，万一被发现就完了！”他虽然贪财，但真要眼睁睁看着杀人，还是免不了恐惧。
“发现？”季鸿远冷笑一声，眼神阴鸷地扫了郑奎一眼，“现在怕了？你收我金条的时候怎么不怕？事到如今，要么一起干到底，要么等着被我拉下水，你自己选！”
郑奎浑身一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他知道季鸿远说得出做得到，一旦事情败露，自己必然没有好下场。他闭上眼睛，狠狠咬了咬牙，转身走到门口，死死盯着外面的走廊，充当起了望风的角色，只是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
季鸿远见郑奎不再阻拦，更是没了顾忌。他松开按住林晓的手，转身从墙角的工具箱里翻出一块破碎的眼镜片，那是他早就藏在这里的，边缘锋利如刀。“最后问你一次，举报信在哪？”他举起镜片，寒光在昏暗的灯光下一闪而过。
林晓看着那片锋利的玻璃，心里的恐惧达到了顶点，但她的眼神却依旧坚定。她知道自己今天必死无疑，却不想让季鸿远轻易得到举报信。她挣扎着挪到墙边，目光落在藏信的缝隙处，那里被一块松动的砖块掩盖着，不易察觉。
“我就是死，也不会告诉你！”林晓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声音嘶哑却带着决绝，“季鸿远，你记住，你欠下的血债，总有一天会有人替我们讨回来！那些赃款，那些腐败分子，一个都跑不掉！”
季鸿远彻底被激怒了，脸上的肌肉扭曲着，露出狰狞的表情。“好，好一个嘴硬的女人！那我就成全你！”他猛地扑上去，左手死死捂住林晓的嘴，右手握着眼镜片，狠狠刺向她的胸口。
尖锐的疼痛瞬间席卷了林晓的全身，她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季鸿远那张疯狂的脸，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鲜血顺着镜片的边缘涌出，染红了她的囚服，也溅到了季鸿远的手上。
林晓的意识渐渐模糊，疼痛在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无力感。她的目光缓缓移动，最终落在墙角那块松动的砖块上，手指微微抬起，指向那个方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心里默念：孙阳警官，一定要找到一定要为我们报仇
她的头缓缓垂下，眼睛失去了光泽，胸口的起伏彻底停止，只有鲜血还在不停地流淌，在地面汇成一滩暗红的水洼，与雨水交织在一起，散发出刺鼻的腥味。
季鸿远松开手，林晓的尸体软软地倒在地上。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看着地上的尸体，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暴怒后的平静，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但很快就被阴鸷取代。他抬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和血迹，声音沙哑地对郑奎说：“快点，把现场处理干净，按我们之前说的做。”
郑奎转过身，看到地上的尸体和血迹，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他强忍着恶心和恐惧，快步走过来：“怎怎么弄？”
“把她的手按在‘遗书’上，指纹要清晰。”季鸿远指了指墙角事先准备好的纸条，“然后把玻璃片放进她手里，制造自杀的假象。地上的血渍用抹布擦掉，动作快点，暴雨还能掩盖痕迹，但不能拖延太久。”
郑奎点点头，颤抖着拿起抹布，蹲下身去擦拭血迹。他的手不停地抖，抹布上的血迹越擦越乱，心里的恐惧像潮水一样涌来。他看着林晓那双圆睁的眼睛，仿佛看到了无数双控诉的眼睛，让他浑身发冷。
季鸿远也没闲着，他将伪造的遗书放在林晓的手边，抓起她的手指按在上面，然后把带血的眼镜片塞进她的手心，调整好她的姿势，让她看起来像是用玻璃片自杀身亡。做完这一切，他看了一眼手表，眉头紧锁：“快点，还有十分钟就到换班时间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郑奎加快了动作，用抹布胡乱地擦着地上的血迹，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反而留下更多凌乱的痕迹。“擦不掉，太多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要崩溃。
“废物！”季鸿远低骂一声，蹲下身来，接过抹布，用更大力气擦拭，“用点劲！把血迹往墙角抹，让它顺着墙缝流下去，被雨水冲掉！”
两人分工合作，动作慌乱却不敢有丝毫停歇。暴雨依旧在外面肆虐，砸在屋顶和窗户上，掩盖了他们的动静。杂物间里，血腥味、霉味和雨水的湿气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缠绕着这两个犯下罪恶的人。
季鸿远最后检查了一遍现场，确认没有留下明显的破绽，才对郑奎说：“好了，我们走。出去后就说发现她在这里自杀，剩下的事情按计划来。”
郑奎点点头，不敢再看地上的尸体，转身快步走向门口。他的脚步踉跄，像丢了魂一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离开这里，快点结束这一切。
季鸿远最后看了一眼林晓的尸体，特别是她那只指向墙角的手，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但事已至此，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他转身跟着郑奎走出杂物间，轻轻带上木门，将那具冰冷的尸体和满室的罪恶，都掩藏在昏暗潮湿的杂物间里，只留下墙上那道藏着举报信的缝隙，在暴雨夜中，等待着被发现的时刻。
门外，暴雨依旧未停，监狱的灯光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昏暗，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吞噬着这里的罪恶与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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